給靈魂甘泉,自由閱讀廣場

帳號    


花月痕    P 103


作者:魏秀仁
頁數:103 / 122
類別:古典詞曲

 

花月痕

作者:魏秀仁
第103,共122。
吃兩袋水煙,重複睡下,合著眼,便見痴珠,撐開時,又不見了。心上十分憂疑,翻來覆去,想道:「敢莫痴珠有甚意外之事?我去時,他原吐血,如今四個月了。」想到此,便把日來高興的念頭,一時冰冷,瞅淚珠珠下滴。一會,又自解道:「我夢見他.都不像病人氣色,大約是好了。」又想道:「我和他受了一年苦楚,自然是苦盡甘來。」想來想去,晨鷄早唱,燈也沒油,昏昏欲滅。聽得跛腳隱隱吃語,好像兩門子說話,一會,大聲道:「這樣講,韋老爺是成仙了。」停一會,又說道:「姑娘原也可憐。」以後又鼾聲大振。秋痕便叫了幾聲,推了幾下,跛腳才醒過來,問道:「做什麼?」秋痕道:「你做什麼夢?說起韋老爺,又說起我。」跛腳方揉揉眼,坐起道:「我沒有夢見韋老爺,也沒有夢見姑娘,我卻夢見玉環向我要錢呢。」秋痕就不言語。

此時天也發亮,大家起身,收抬上車。這日,秋痕在車裡,昏昏沉沉的睡了一天,好像是和痴珠住在秋華堂光景,醒來卻一些兒也記不清楚。是夜,宿石坪驛。初二日,走三十里地就進城了,徑到士寬家下車。



  
士寬教侄兒找那姓顧的,要秋心院鑰匙,自己便來秋華堂報信。不想剛到柳溪,逢着李福,穿件白袍,踉蹌前走,士寬搶上數步,趕着叫。李福猛回頭,見是士寬,慘然道:「你回來麼?姑娘呢?」士寬道:「姑娘也來了。」李福道:「咳!爺不在了!」士寬驚道:「怎的?」李福道:「爺是前日去世,你和姑娘什麼時候到?卻不給爺知道。」

士寬此時氣得發昏,半晌才能說道:「姑娘方纔下車,還在我家,就叫我給老爺信。如今老爺沒了,怎好呢?」李福道:「事到這樣,真個沒法!」於是士寬垂頭喪氣,跟李福向秋華堂來。沒到秋華堂,早望見大門上長幡。士寬大哭道:「我只怕遲了,老爺已經回南,再不料有此慘變!」

門上大家都迎下來,探問信息。這日,子善才出差回來,也在秋華堂幫忙。子善的跟班趕着去回。一時,子善、心印、詡甫、雨農,都走出月亮門,見士寬只穿件小衫,腳上還是草鞋,跪在台階上,向痴珠的靈前,嚎啕大哭。

禿頭也哭得淒惶。大家見此光景,都為酸鼻。一會,勸住了,士寬哀哀的訴。子善嘆道:「緣法一盡,就是九牛之力,也難輓回!」心印灑淚道:「凡事是有安排的定數。」贊市道:「秋痕得了這信,可不知要怎樣呢?」子善道:「我就同士寬去看。」

且說秋痕在士寬家,歇息一會,料痴珠聞信,必定趕來。恰好士寬侄兒找着歸班,開了秋心院大門。秋痕便過這邊,略同歸班說些家難。歸班呶呶不休,秋痕就不大理他。


  

歸班沒趣,自去探訪狗頭信息。

當下,秋痕趕着和跛腳拂拭了幾榻塵土,說士寬侄兒幫着打掃。見空宅荒涼,又經人住過,傢伙位置,都不像從前,也有給人搬去的。秋痕此時雖不暇問,只痛定思痛,愈覺傷心。又想:「自己空無所有,或者今夜就到秋華堂去。」正在盼望,忽見士寬和穆升來了,說道:「老爺病着。」秋痕正要問話,子善進來。

秋痕趕忙迎坐,毗淚盈盈,問着痴珠的病。子善嘆道:「病是不好,只你初到,歇一歇,再和你說。」秋痕哭道:「到底怎樣?我吃盡千辛萬苦,都是為他,你說吧。」子善道:「這兩天卻也不妨。

你如今只剩下一身怎好的?」就吩咐跟班和穆升道:「你看姑娘屋裡應用什麼,都向公館取來。」秋痕道:「這卻不必。我即刻要到秋華堂看痴珠去。」一面說,一面向穆升道:「勞你替我叫一輛車。」穆升答應,子善止住道:「此刻已是五下多鐘,你要去,也等明天。」秋痕道:「子善,你怎說?你想,痴珠聽我到了,不曉怎樣着急想見我呢l」子善再三勸止,秋痕那裡肯依。

士寬是個莽撞的人,禁不住說道:「韋老爺早是……」子善忙行叫他出去。秋痕見此光景,知道不好,獃獃的瞧著子善,半晌,跳起說道:「我千辛萬苦,」止說這一句,就急氣攻心,昏暈倒了。跛腳大哭.子善幫着叫。停了一停,秋痕轉過氣來,大哭一陣,握著兩拳,將心胸亂打,大家攔住,就向板床歪下。

子善連連勸慰,總不答應。

不一會,子善的跟班和穆升搬取鋪蓋器皿也來了。差不多天就黑了,秋痕才坐起,向子善道:「你請回吧。承你照拂,我來世做犬馬報你。」說畢,重複躺下。

子善只得吩咐跛腳好好照料,就帶跟班回家。穆升怕家裡有事,早就走了。士寬被子善叫他出去,心中很不自在,領着侄兒回家歇息。

一間空屋,只剩下秋痕、跛腳兩人。只聽得梧桐樹上那幾個昏鴉,「呀呀」的叫個不住;又有一個梟鳥,在秋心院屋上鼓吻弄舌,叫得跛腳毛髮森豎。時已新秋,天氣晝熱夜涼,跛腳身上只一件汗衫,十分發冷,肚又餓,瞧著秋痕,就如死人一般,合著眼,一言不發。猛聽得有人打門,跛腳答應,步下階來,見新月模糊,西風蕭械,滿院裡梧葉卷得簌簌有聲。

走到月亮門外,不防廊上欄干有個烏溜溜的大貓跳將下來,把跛腳一嚇,「哎呀」一聲,栽倒在地,那黑貓一溜煙走了。跛腳戰兢兢的爬起來開門,原來是士寬和他侄兒,送來四碟小菜、四碗麵、四個餑餑和那油燭盤香。跛腳這回不怕了,便來告秋痕。秋痕坐起,請士寬坐下,說道:「枉費了你大半年的氣力!曉得這樣,倒不如那一晚也燒死了,豈不是好?」士寬粗人,又吃了酒,含含糊糊說了幾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