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歧路燈    P 267


作者:李綠園
頁數:267 / 323
類別:古典小說

 

歧路燈

作者:李綠園
第267,共323。
到了次日早晨,盥洗已完,吃了點心,傳禮房。回話。禮房書辦進來,譚道台吩咐了要觀風的話。禮房回稟道:「觀風四六告示,書辦原有舊稿。」道台道:「不用那個。出個告條,判定日期就是了。此番觀風,祥符為附郭首邑,單考祥符一等秀才。其二三等秀才,以及各屬縣之在書院肄業,並在省教書者,俱準其自願報名,一體觀風。祥符童生前二十名,不許一名不到。其後列者,亦準其自願報名,一體就試。至于府州生童,行文各府州縣教授、學正、教諭、訓導等官,郵封題目,當堂面拆,照題作文,申解本道,以候錄獎。這祥符童生,行牌該縣,申送本縣考案,以及各儒童三代籍貫清冊,試畢原冊發回。至于祥符生員,行牌該學,將院試考案,以及各生員籍貫清冊,一併呈閲,試畢亦原冊發回。觀風先二日,工房備桌杌于本署。爾禮房務將就試生童,先期三日報明數目,以便臨期署內備飯。違誤責革,小心辦理去罷。」書辦領命而出。

且不講觀風一事,這道衙禮房恪慎辦理。單說譚道台到任,告示上有丹徒兩字,拜客柬帖,譚字下有個紹字,不知話從那裡起頭,滿城中都說,新道台與譚紹聞是本貫的同堂兄弟。又說新道台請譚紹聞進道衙住了一夜。又說譚紹聞到衙門,新道台送筆墨銀一百兩。論其實,本來沒個影兒,傳說的卻俱有證見。雖說捕風捉影的話,是久而自息,然當下轟傳,也得一兩個月,才能不撲而滅。譚道台昨夜籌畫,果然明鑒萬里。



  
而譚紹聞每日下學回來,後門上便有石灰字兒,寫的「張繩祖叩喜」一行。又有「王紫泥拜」一行。又有「錢克繩拜賀」一行,下注「家父錢萬里,字鵬九」。又有用土寫的,被風吹落了,有字不成文,也不曉的是誰。總因譚紹聞在新買房子內唸書,沒人知曉,不然也就要有山陰道上,小小的一個應接不暇。

一日,紹聞父子正在書房唸書,只聽剝啄之聲,拍個不止。

紹聞聽的,只得走至門內,問道:「是誰。」那外邊只說了一個字:「夏。」紹聞道:「鑰匙在家母手裡,只等飯熟時,人來開了門,才得回去。我怎的請你進來呢?」夏鼎說:「不用說這是盛價王中的法子,把賢弟下在這個——」住了口不說了。

紹聞道:「委實是家母的調停。」夏鼎道:「老太太舍不的。只是我有句話,不是隔門說的,我現在住了道差。」紹聞道:「我這一向沒出門,全不知道:“夏鼎道:“我不管你知與不知,只說與你兩個字,你記着。」紹聞道:「什麼哩?」夏鼎道:「買辦。」便扭項而去。這紹聞茫然不解,依舊回去唸書。


  

不多一時,正與簣初說文字,又聽的一聲說:「開門來。」

紹聞細聽是張正心-聲音,即走向門內,把鑰匙隔牆扔過去。

張正心開了門,進到書房。兩人為禮,簣初也作了揖,各讓坐下。張正心道:「道台那邊沒個消息到這邊麼。」紹聞道:「寂寂無聞。」正心道:「這個是道台謹密,卻正是賢弟之福。昨日聽人說,道台大人與譚伯母送了兩氈包表禮,還有弟婦一匣子珠翠釵鐶。又有人說與賢弟一千兩銀子,叫賢弟修墳,道台大人還要到貴塋祭祖。我聽說全不像話頭。」譚紹聞道:「一點影兒也沒有。」張正心道:「宮中要細腰,四境女人就十天不吃飯。無識之人,滿口胡謡,大率如此,究他則甚。然要知人之多言,亦可畏也。我正要送個信兒,道台大人二十日觀風,已有告條出來。」

道言未已,縣堂上來了一個禮房,張正心、譚紹聞俱是投冊卷時候認得的。進書房為禮,少敘寒溫,拿出一張過朱的名單,上寫「縣試儒童前列名單」,計開第一名譚紹聞,第二名某某,第三名某某,共二十名。又拿出一個全帖,上邊橫寫名子,與名單排次一樣,但知會過的,名下有一『知』字。張正心道:「昨日學裡老師,也是這個辦法,府學名帖二位老師、縣學名帖二位老師。我也把知單上寫了一個知字。」紹聞即叫簣初照樣寫,簣初遂照樣把自己父子名下,端端楷楷各寫了一個知字。禮房即要起身,紹聞道:「少坐說話。」禮房道:「事忙得很,晚鼓即要清冊,明日申送道台衙門。」紹聞道:「少敬得很。」禮房笑道:「到院考時,我送兩張大報條來,到那時豎旗禮先要三十兩。」張正心道:「有,有,有。」

送出大門,只見衚衕內一個小廝,背了一個小孩子,見了張正心,小廝道:「看那是誰?」小孩子笑着,叫了一聲哥。

這個是誰?正是張類村老先生第三房杏花兒生的小兒張正名,已三四歲了。這名相公下的小廝肩背來,跑到正心跟前。張正心道:「名兒,與譚大哥唱喏。」紹聞道:「進屋裡,你好行禮。」張正心抱起來,同進書房。

放下,說:「唱喏,唱喏。」名相公果然照着紹聞作下揖去。絆了半跤,几乎跌倒,正心急拉祝又引到簣初桌前,說:「作揖兒。」那簣初果然依着揖人必違于其位的禮,離了座位,深深的一揖。正心道:舊裡還他。”紹聞道:「這位賢弟,還是小前輩哩。」

紹聞看看屋子四周,說:「無物可敬賢弟,該怎的?」那名相公指着桌上筒兒的筆說:「我要那呀!」簣初即取了一管舊筆與了。紹聞抱在椅上,叫小廝扶着,與他一張白紙。這名相公將筆濡在硯池內一染,橫涂豎抹,登時嘴角鼻坳,成了個墨人兒。正心道:「寫完了,不寫罷。」將筆慢慢的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