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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愛洛伊斯    P 366


作者:盧梭
頁數:366 / 399
類別:外國散文

 

新愛洛伊斯

作者:盧梭
第366,共399。
我想,我這樣考慮究竟為的是誰?是為她還是為我自己?我採用什麼思路來考慮問題?是採用她的思路還是採用我的思路?採用她的思路或我的思路能說明什麼問題?我的論點必須具有幾分或然性,我才認為它是正確的,是沒有任何人可以推翻的;但是,應如何論證才能說明它是正確的呢?她也有她的論點證明她是正確的,她認為自己的論點是有依據的;這一點,在她的心目中是確定無疑的。在涉及她的事情上,我有什麼權利硬要採用連我自己也半信半疑的論點而不採用她認為是經過檢驗的論點呢?讓我們來比較一下兩種論點的結果。按她的論點,她認為她生命的最後時刻的安排將決定她來世的命運。按我的論點,我認為,我為她做的安排,在三天以後就與她毫無關係了。因為,我認為,她三天以後什麼感覺也沒有了。不過,萬一她的論點是正確的,其間的差別是多麼大啊!永恆的善或惡!……萬一這是真的!很可能!這個詞兒太可怕了……「不幸的人啊!」我對自己說,「寧傷你的心,而不要傷她的心。」

以上是我對曾經被你多次批評過的懷疑論感到懷疑的第一個問題。從那個時候起,這個問題反覆出現在我的腦海裡。不管怎麼說,它使我擺脫了過去迷惑不解的疑問。因此,我立刻做出決定,而且,為了不讓自己改變主意,我馬上跑到朱莉床前。我讓所有的人都走出她的房間,只我一個人坐在她身邊;我當時是什麼神情,你是可以想象得到的。在她面前,不必像在心胸狹隘的人面前那樣說話吞吞吐吐,句句留神。不過,我還沒有開口,她就明白了我的來意。「你認為還有必要把醫生的話告訴我嗎?」她一邊向我伸手,一邊說道,「沒有必要,我的朋友,我已經感覺到了:我的死期已近,我們已經到了該分手的時候了。」



  
然後,她對我講了很多,她的話,將來在適當的時候我一定告訴你;她一邊講,一邊寫她心中想留下的遺言。如果說我以前還不十分瞭解她的心,那麼,她最後對我說的話就足以使我充分瞭解它了。



  
她問我家裡的人是否都知道她的病情。我說大家都驚惶不安,但誰也不知道確切的情形。杜波松先生只對我一個人說了真話。她求我當天要嚴守秘密,還說:「克萊爾只有從我這裡得知這個消息,她才能經受得住這個打擊。如果讓別人告訴她,她會傷心死了的。我決定今天夜裡做這件令人難過而又非做不可的事情。正是由於這個緣故,我才想確切知道醫生的診斷,以免只憑我自己的猜想使這個可憐的人錯受一次如此可怕的打擊。在今天夜裡之前,不能讓她產生任何懷疑。否則你將失去一位朋友,孩子們也將失去一位母親。」

她還和我談到她的父親。我告訴她說,已經派專人給他送信了,但我不敢告訴她:這個人不但沒有遵照我的囑咐,只把信送到就完了,反而急急忙忙地把事情的全部經過都講了,而且把事情講得如此嚴重,以致使我的老友以為他的女兒已被淹死,嚇得摔倒在樓梯上,而且還受了傷,在布洛勒臥床不起。朱莉非常想見到父親,可是我知道這個希望根本不能實現,這一點,真使我難過極了。

一夜的高燒使她的身體十分虛弱。長時間的談話又消耗了她的許多精力。她精疲力竭,想在白天休息一會兒。到第三天,我才知道,她那一天根本沒有入睡。

在這期間,家裡籠罩着非常難過的氣氛。人人都愁容滿面,默不作聲,希望有人來解開他們的疑團,但又不敢向別人打聽,生怕聽到不願聽到的消息。每個人的心裡都這樣想:「如果有什麼好消息,立刻會告訴我們的;如果有什麼壞消息,還是知道得越晚越好。」他們惶惑不安,因此最好還是什麼消息也不告訴他們。在這愁悶的等待中,唯有多爾貝夫人在說話,在忙碌。有時候她雖然離開了朱莉的臥室,但不是回自己的房間去休息,而是跑遍整幢房子,見人就問醫生說了些什麼,他們聽到了什麼。昨天夜裡她已親眼看到,她不可能不知道她看到的情況是怎樣一回事情,只是她企圖欺騙自己,想否定她親眼看到的事實是真的。被她問到的人都只說好的消息,這就更鼓勵她去向別人打聽;看到她那種憂心忡仲、驚慌失措的樣子,別人即使知道許多真實的情況,也是不會告訴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