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源氏物語    P 18


作者:紫式部
頁數:18 / 181
類別:文學

 

源氏物語

作者:紫式部
第18,共181。
此時紫兒正在床上傷心哭泣,思念已故的外祖母。忽聽伴她玩耍的女童對她說道:「外面有個穿官袍的人,怕是你爸爸呢。」紫兒立即不哭了,起身走向外面,邊走邊問道:「少納言媽媽!那個人在哪裡?是爸爸來了麼?」聲音稚嫩可愛。源氏公子親切對她說:「不是爸爸,是我呢。也不是外人了。來,到這邊來!」紫兒屏內聽出了源氏公子的聲音,知道叫錯了,顯得不好意思,拉著乳母的手,說:「走呀,我要睡了。」源氏公子說:「過來,就在我膝上睡吧!」少納言乳母責怪說:「您看,真不懂事。」便將這小姑娘往公子身邊推。紫兒卻不上前,只是屏內獃獃坐著。源氏公子走上前,將手伸入屏內,撫弄她的頭髮。那頭髮長長的披在衣服上,既濃又軟,妙不可言。接着又握住她的小手。紫兒見此人並不相熟,卻如此親近她,便畏縮不安,忙對乳母說:「我想睡覺了!」將身子退向裡面。源氏公子趁機跟她鑽進帷屏裡面,對她說:「我會愛護你的,不要厭我。」少納言乳母一套發窘,責怪不已:「太不像樣了!無論對她怎樣說,她都不聽。」源氏公子說道:「她這般年幼,我能對她怎樣?我只要表白我對她一片絶世僅有的真心。」
此時天上雪粒飛舞,風越發急了,夜晚更覺淒涼。源氏公子說道:「這荒野寂寥之地,人跡罕至,怎叫人安寢!」說時,不禁淚流,終不忍心離去,便對侍女們說:「今夜天氣可怕,關上窗戶,讓我來陪伴姑娘。大家都到這裡來值夜吧戶便旁若無人般抱了這小姑娘,向寢台的帳幕裡去了。眾侍女見狀,一時目瞪口獃,感到十分不解!那個少納言乳母,更是覺得不妙。她異常緊張,又不便聲張,只得眼睜睜地看著,隱聲嘆息。這小姑娘于公子懷中嚇得發抖,木知所措。她僅穿一件夾衫,柔嫩的肌膚陣陣發冷。源氏公子此時的感覺異乎尋常。他緊緊地抱住她,輕輕在她耳邊說道:“到我那裡去吧。那裡有不少好看的畫,還有許多玩偶,很有趣呢!」他聲音柔和,神態親切,盡說些孩子們愛聽的話。小紫兒漸漸平靜下來,不再害怕;但又總覺得侷促不安,不能完全入睡。
狂風徹夜不止。侍女們談論道:「倘若公子走了,我們不知會嚇成怎樣!只是公子這樣對待小姐,也不大好啊!」少鋼言乳母更是憂心不已,一直緊緊地坐陪在她身旁。天快亮時,風漸漸停息了。源氏公子要急着回去,心中戀戀不捨,似乎與情人幽會一般。他對那乳母說道:「姑娘非常可憐,眼下尤需得人愛憐。不如將她遷居到我二條院邸內,以使我朝夕陪伴她。此地豈能長久居住?你們也太不替姑娘着想了!」乳母答道:「兵部卿大人也說要來接她去。此事且過了老太太七七四十九日後再說吧。」公子說:「兵部卿一直與她分離,雖為父親,卻同外人一樣生疏。我今後盡心愛護她,一定勝過她父親的。」說罷,他摸摸紫兒的頭髮,起身告辭,邊走邊回頭望。
此時晨間景色幽奇,朝霧瀰漫,遍地白霜,莽莽無際。源氏公子觸景尋思:如此勝景,未曾幽會,總覺美中不足。憶起此途中有一隱密情婦,經過門前時,便在那裡停車下去敲門。然而沒有人來開門。無奈之下,心生一計,叫一個嗓子好些兒的隨從在門外唱起詩歌來:


  
「香闖朝寒濃霧起,過門豈有不入人?」唱過兩遍之後,門開了,走出一個侍女,回答道:


  
朝寒更在霧中行,蓬門未鎖只為君。她口齒伶俐,吟畢便進去了,此後再無動靜。就此無功而返,公子覺得不免乏味。偏又天色微明,怕與人看見,只好望門興嘆,匆匆回二條院了。
在二條院私邸,公子躺在床上,回味起昨夜那令人留戀的女孩,可愛之至,不禁會心微笑。日高時醒來,決定給紫兒寫信。此信非同尋常,公子小心謹慎,費盡心思,好半天才寫成,最後再贈上幾幅美麗的圖圓。
此目源氏公子去後,兵部卿親王正好也來到六條邸宅,看望紫兒。他見這深宅大院,年久失修,破敗甚于往年。且屋多人少,一片陰森,慨然嘆道:「如此地方,小孩怎獃得下去?還是與我回去吧!那邊乳母有專門房間,姑娘有許多遊戲夥伴,不會感到寂寞。諸事皆甚方便。」他將紫兒喚到身邊,聞得源氏公子沾在紫兒身上的濃濃香氣,說道:「好香啊!只是這衣服太舊了。」覺得孩子可憐,便對乳母說道:「她這幾年與患病的老太太住在一起,吃得不少苦頭。我常勸老太太將她送到我那邊,以便照顧她。然而老太太厭惡我家,終不願意。如此一來,反倒使我家那人心生不快。如今送去倒不甚體面了。」這少納言乳母回答說:「請大人不必擔心。此地雖是寂寞,卻也不至久居。待姑娘年事稍長,略曉人情世故,再作此議,甚為妥帖。」接着嘆氣道:「此間姑娘總思念老太太,不思飲食,瘦得不少呢。」紫兒瘦弱如此,卻益顯清秀艷麗。兵部卿便傳措她道:「你何必如此呢?如今外祖母已去,不能死而復生,悲傷又有何用?你不用擔心,還有我呢。」天色漸暮,兵部卿準備返回了。紫兒啼啼哭哭,牽衣頓足不捨;弄得做父親的也不禁淚流兩行,再三地安慰她:「想開些!我不久便來接你!」轉身離去。
父親去後,紫兒更覺孤苦無依,常以淚洗面。她尚不懂得自己的身世,只是一味想念已故的外婆。多年來片刻不離,如今再不能見到,豈能不傷心?這孩子也懂得失親憂愁;連日常遊戲也木作了。白晝尚可略微散心,忘卻憂愁,一到晚上,便悲哭聲聲,叫人聞之心酸。少納言乳母不知如何是好,也降了她哭,默想這日子如何過得下去!
源氏公子這邊也時時牽唸著紫兒,派惟光前來問候。公子命惟光傳道:「本當親自前來慰問,只因父皇宣召入宮,難得如願。但時時想起淒涼伶河之狀,不免推心疼痛。」又命惟光帶幾個人前來值宿。少納言乳母心中不安,說道:「這可不行!雖然他們那晚只是形式而已,可是一開始就睡在一起,也太不成話了。倘若此事被兵部卿大人聞知,定將責備我們看護不周呢!孩子啊,當心別在爸爸面前提到源氏公子!」但這紫幾年幼,竟一點不懂其中要害,真是急人!少納言乳母便向惟光講述紫兒的悲苦身世,說道:「倘若真有情緣,再過些時日,定讓公子如願,只是目前實在過早。公子這般戀她,到底用心何在,實在難以捉摸,叫人好生煩惱!今天兵部卿大人又來過了,叫我好好照顧姑娘,千萬小心仔細。如此一來,對公子的奇怪行為,我更覺為難。」話一出口,又覺得有些過分。若引起推光疑心,以為公子和姑娘之間已有事實關係,這可不好。便不再作哀嘆之相。這惟光莫名其妙,不知公子和這小姑娘之間到底是何種關係。
次日,推光回到二條院,將那邊情況稟覆公子。公子默然無語,心想:“時常親去問候,若外人得知,會說我輕率,到底不大好。倒是接她來最為妥當。此後他便常常去信慰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