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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江健三郎作品集    P 510


作者:大江健三郎
頁數:510 / 526
類別:文學

 

大江健三郎作品集

作者:大江健三郎
第510,共526。
當然,需要經過複雜思考的俏皮話,義么是說不出來的。在中學特殊年級的聯絡本上曾寫着:「希望改掉亂用俏皮話、開玩笑的習慣」。儘管如此,義么把習慣用語的含義和發音分開並加以改造,搞引人發笑的創造。不正是這些細微小事使他發揮出想象力的嗎?而且由播音員和相撲力士的電視形象中得來的表象,用自己的話給他們加了隱喻。
我想說這是想象力的活躍發揮。俏皮話和詼諧的隱喻都只是當場引人發笑的沒結果的東西。在義么的實際生活中確實沒留下什麼……義么從小學三年級的那個春天開始學習鋼琴。起因是我瞭解到我的老朋友一位編輯的夫人教授鋼琴。
高中時代,我①落語,日本曲藝之一種,類似我國單口相聲。
就知道在一些很重要的新版書和叢書的編者話中,作者經常對這位編輯表示感謝。當他給我的書擔任編輯的時候,我很高興。他在無教會派的基督教徒家庭長大,青少年時期遭受過戰時的災難吃了不少苦,他的生活方式被認為是嚴格遵守道德的規範。 他的夫人T老師也對音樂教育具有獨特的見解。


  
手指又長又漂亮。義么對指法不嫻熟,可T老師從來沒要求他熟練掌握彈鋼琴的技巧。T老師通過音樂跟義么之間打開理解之路,有時我甚至覺得比我和兒子之間的關係更深。這就是T老師的課。
不久,義么開始邊聽T老師的課邊作曲。剛上中學的時候,T老師就用跟樂譜不同的調子彈練習曲。義么在一旁聽,充滿信心地說:「這個好!」
後來,義么每次碰到喜歡的曲調,都想讓T老師用各種調子彈奏。T老師把這些引入課堂中,想辦法進行換調和曲調連奏練習。如果說換調是就調性訓練的話,曲調連奏就是進行曲目練習,由T老師彈二、三小段曲子,義么接着彈,然後T老師又接下去彈。 不久,義么就學會一個人創作全部曲子並調音。
而且當T老師給作出的曲子按四聲調音規則講授調音的時候, 義么也改編曲子。然後T老師彈右手,義么彈左手,按這種方式進行下去,T老師聽到從義么的指尖中彈出相當優美的曲調。


  
義么擅長的技藝在記憶裡。布萊克認為記憶與想象力是相對立的,記憶是反作用,如果照這樣理解的話,義么就會因缺乏記憶而受困擾。就不能自由發揮想象力。姑且不論這些,義么從未忘記過一瞬間湧現的曲調和調子。
上完鋼琴課後,義么趴在起居室的地板上,在五綫譜紙上寫下豆芽似的長音符。連妹妹和弟弟在旁邊聽電視音樂節目他都不介意。在義么18歲生日那天,我把義么的20部作品裝訂成冊。並且又複印了義么寫得拿手的樂譜,再把刻在橡皮上的曲名和插圖印在封皮上。
作為義么目前最具代表性的作品,分發給義么的朋友們。根據義么的名字,寫上《光·組曲 第2號》D大調。包括序曲和六個變奏曲,然後是阿勒曼德舞曲、庫蘭特舞曲、二個撒拉本舞曲,最後是由快步舞曲構成的西西里舞曲。不用說曲子的結構是義么從反覆聽的巴哈那裡學來的,我認為曲子和調子都能恰如其分地表達出義么獨特的思想。
T老師也看到義么平日創作的音樂有了明顯的進步,並且在彈琴技巧上取得了突破。雖然義么還不能熟練地彈奏組曲,從他自己的演奏水平來看,不但完全遵守樂譜上鋼琴的指法規則,而且……
作為創造音樂的義么和身為作家的我,中秋時節接受共同勞作的邀請。跟我們消夏的群馬縣的山中小屋中間隔着一條能釣到真鱒的小河,那裡有一個殘疾兒童們共同農耕和生活的福利院。十年前,我、妻子和義么應邀參觀過。義么從前未曾表現出膽怯,可那天卻纏住我不願離開,當時義么的個頭到我的腰。
最近我和妻子都認為將義么一個人留在福利院是件可怕的事。
在聖誕節,福利院將要舉行15周年紀念會。福利院向我提出請求說,「希望您能為我們創作適于殘疾兒童上演的音樂劇。餘下的時間已經不多了,不必苟于形式。孩子們不能演結構過于複雜和動作激烈的音樂劇。
為了躲避戰爭的災難,弱小者齊心協力,希望創作以此為題材的作品」。我立即接受請求,決定嘗試創作音樂劇。
去年,有人向我提出殘疾人問題,我想從為了躲避戰爭災難,弱小者同心協力這一主題出發,重新考慮這個遺留問題。在義么入福利學校高中部不久,日本各地的福利學校的家長和老師們在東京召開全國大會,我作為殘疾孩子的父親作演講。演講結束後,我往電車站走的時候,有兩位女老師追上了我,她們結實的棉布工作褲裡顯出健美的身材。她們問我,前年她們福利學校高年級學生畢業旅行去了松島,去年去了廣島。
在原子彈資料館裡孩子們因看到各種悲慘場面而受到震動。我們覺得孩子們都發生了變化。今年我們還想去廣島,可是孩子的家長反對,我們沒法說服他們。要是換您的話,您怎麼說服他們呢?
一開始,我就決定贊成她們帶殘疾兒一起去廣島旅行,可是當我想象着義么和同學們排着隊走在陰暗的原子彈資料館裡的樣子就感到畏懼。所以我回答說,我也很難回答這個問題。我想如果家長中反對者占多數的話,不去廣島也沒錯。如果在廣島受到的衝擊果真能給殘疾兒帶來好的影響的話,那麼去年的旅行無疑是一次很好的教育。
對病輕的孩子們來說,這是毫無疑問的,可是對病情重的孩子們,如何對他們解釋核武器造成的悲劇呢?又怎樣理解曾經給他們帶來好的影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