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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明文選    P 139


作者:昭明太子
頁數:139 / 164
類別:古典散文

 

昭明文選

作者:昭明太子
第139,共164。
文學曰:何為其然也?昔甯戚商歌,以干齊桓,越石負芻,而寤晏嬰,非有積素累舊之歡,皆途覯卒遇,而以為親者也。故毛嬙、西施,善毀者不能蔽其好;嫫姆倭傀,善譽者不能掩其醜。苟有至道,何必介紹?

夫子曰:咨,夫特達而相知者,千載之一遇也;招賢而處友者,眾士之常路也。是以空柯無刃,公輸不能以斫,但懸曼,蒲苴不能以射。故膺騰撇波而濟水,不如乘舟之逸也。沖蒙涉田,而能致遠,未若遵途之疾也。



  
才蔽於無人,行衰於寡黨,此古今之患,唯文學慮之。

文學曰:唯唯,敬聞命矣。

於是相與結侶,攜手俱游,求賢索友,歷于西州。有二人焉,乘輅而歌。倚︼而聽之,詠歎中雅,轉運中律,單緩舒繹,曲折不失節。問歌者為誰?則所謂浮游先生陳丘子者也。

於是以士相見之禮友焉。

禮文既集,文學夫子降席而稱曰:俚人不識,寡見聞,曩從末路,望聽玉音,竊動心焉。敢問所歌何詩?請聞其說。浮游先生陳丘子曰:所謂《中和》、《樂職》、《宣佈》之詩,益州刺史之所作也。刺史見太上聖明,股肱竭力。

德澤洪茂,黎庶和睦,天人並應,屢降瑞福,故作三篇之詩,以歌詠之也。

文學曰:君子動作有應。從容得度,南容三複白,孔子睹其慎戒。太子擊誦晨風,文侯諭其指意。今吾子何樂此詩而詠之也?

先生曰:夫樂者,感人密深,而風移俗易。吾所以詠歌之者,美其君述明而臣道得也。君者中心,臣者外體。外體作,然後知心之好惡;臣下動,然後知君之節趨。



  
好惡不形,則是非不分,節趨不立,則功名不宣。故美玉藴於,凡人視之忄失焉,良工砥之,然後知其和寶也。精練藏於釒廣樸,庸人視之忽焉,巧冶鑄之,然後知其也。況乎聖德巍巍蕩蕩,民氓所不能命哉!是以刺史推而詠之,揚君德美,深乎洋洋,罔不覆載,紛紜天地,寂寥宇宙。

明君之惠顯,忠臣之節究。皇唐之世,何以加茲!是以每歌之,不知老之將至也。

文學曰:《書》云:迪一人使四方,若卜筮。夫忠賢之臣,導主志,承君惠,攄盛德而化洪,天下安瀾,比屋可封,何必歌詠詩賦,可以揚君哉?愚竊惑焉。

浮游先生色勃皆溢曰:是何言與?昔周公詠文王之德,而作《清廟》,建為《頌》首,吉甫嘆宣王,穆如清風,列于《大雅》。夫世衰道微,偽臣虛稱者,殆也。世平道明,臣子不宣者,鄙也。鄙殆之累,傷乎王道。

故自刺史之來也。宣佈詔書,勞來不怠,令百姓遍曉聖德,莫不沾濡。龐眉耆之老,咸愛惜朝夕,原濟須臾,且觀大化之淳流,於是皇澤豐沛,主恩滿溢,百姓歡欣,中和感發,是以作歌而詠之也。傳曰:詩人感而後思,思而後積,積而後滿,滿而後作。

言之不足,故嗟嘆之,嗟嘆之不足,故詠歌之;詠歌之不厭,不知手之舞之足之蹈之也。此臣子於君父之常義,古今一也。今子執分寸而罔億度,處把握而卻寥廓,乃欲圖大人之樞機,道方伯之失得,不亦遠乎?”

陳丘子見先生言切,恐二客慚,膝步而前曰:先生詳之。行潦暴集,江海不以為多;龍鱒並逃,九不以為虛。是以許由匿堯而深隱,唐氏不以衰;夷齊恥周而遠餓,文武不以卑。夫青蠅不能穢垂棘,邪論不能惑孔墨。

今刺史質敏以流惠,舒化以揚名,采詩以顯至德,歌詠以董其文,受命如絲,明之如糹昏,《甘棠》之風,可倚而俟也。二客雖窒計沮議,何傷?顧謂文學夫子曰:先生微矜於談道,又不讓乎當仁,亦未巨過也。原二子措意焉。

夫子曰:否,夫雷霆必發,而潛底震動。χ鼓鏗鏘,而介士奮竦。故物不震不發,士不激不勇。今文學之言,欲以議愚感敵,舒先生之憤,原二生亦勿疑。”

於是文繹復集,及始講德。

文學夫子曰:昔成康之世,君之德與?臣之力也?

先生曰:非有聖智之君,惡有甘棠之臣?故虎嘯而風寥戾,龍起而致雲氣,蟋蟀俟秋吟,蜉蝣出以陰。《易》曰:飛龍在天,利見大人。鳴聲相應,仇偶相從。人由意合,物以類同。

是以聖主不遍窺望,而視以明,不殫傾耳,而聽以聰。何則?淑人君子,人就者眾也。故千金之裘,非一狐之腋;大廈之材,非一丘之木;太平之功,非一人之略也。

“蓋君為元首,臣為股肱,明其一體,相待而成。有君而無臣,《春秋》刺焉。三代以上,皆有師傅;五伯以下,各自取友。齊桓有管,鮑、隰、甯,九合諸侯,一匡天下。

晉文公有咎犯、趙衰,取威定霸,以尊天子。秦穆有王由、五,攘卻西戎,始開帝緒。楚莊有叔孫、子反,兼定江淮,威震諸夏。勾踐有種、蠡、渫庸,克滅︹吳,雪會稽之恥。

魏文有段干、田翟,秦人寢兵,折衝萬裡。燕昭有郭隗、樂毅,夷破︹齊,困閔於莒。夫以諸侯之細,功名猶尚若此,而況帝王選於四海,羽翼百姓哉!

故有賢聖之君,必有明智之臣。欲以積德,則天下不足平也。欲以立威,則百蠻不足攘也。今聖主冠道德,履純仁,被六藝,佩禮文,屢下明詔,舉賢良,求術士,招異倫,拔俊茂。

是以海內歡慕,莫不風馳雨集,襲雜並至,填庭溢闕。含淳詠德之聲盈耳,登降揖讓之禮極目,進者樂其條暢,怠者欲罷不能。偃息匍匐乎《詩》、《書》之門,遊觀乎道德之域,咸潔身修思,吐情素而披心腹,各悉精鋭以貢忠誠,允原推主上,弘風俗,而騁太平,濟濟乎多士,文王所以寧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