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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清文選    P 412


作者:林則徐等
頁數:412 / 483
類別:古典散文

 

晚清文選

作者:林則徐等
第412,共483。
然而維愈不開化之國,其興戰最易;愈開化之國,其開戰愈難。蓋戰事必有勝敗,敗則舉數十百年所蓄之國威,喪失于數點鐘之內;勝者流血縻財,結怨敵人,驕逸士氣,計其因戰而得之利,未必過其因戰而得之害也。所謂兵者兇器,必不得已而用之;苟可不用,固無樂夫佳兵也。今俄得旅順,其古來遺策,欲得一不凍海口之願償矣;德得膠州灣,其欲在遠東得一水師屯煤船之願償矣;法人得滇、粵、海南,則其欲在亞洲開拓殖民地,與奪英人商利之類亦償矣,固無所用其戰。惟英人若有歉然不足之意者。然但以我等旁觀公論言之,英人即得意,亦無終古獨擅中國商權之理,茲即得威海以對俄,得揚子江利權以殖商,又得永作中國稅司以管財政,其所得亦優矣,豈得謂為向隅哉?故各國之厲兵秣馬,幾不免于戰者,其禍自中國開之;其能終不出於戰者,亦未始不自中國賜之也。今者歐人所求于中國之利,其策既無不遂,歐人所謀,自相制馭之術,其權亦無不平,則歐人之於亞東,若無意外之變,似不致于黃海成一大戰場矣。從此以後,歐人在中國各從其權力所能及之地,握其財權、兵權、礦產之權、鐵路之權、郵政之權,積漸擴充,保其利益。在彼則以為業已瓜分,而中國民智未開,自古以來,均以論正朔,易服色,然後為鼎革,從未經此實去名存之事,今見正朔未改,衣冠未易,舉人進士之正途,布在朝列,吏、戶、刑、工之則例,盈乎簿書、耳目之表,與昔無殊,則以是為依然一統。而且歐人之移殖于中土者,其來也其漸。試觀英人佈置六十年,而有此一香港,佈置五十年,而有此一上海,其他埠市尚遠遜此。然則膠州星星之火,待其大燃,為日尚遠,況內地戰?中國今日,方當洶洶要約之時,故尚覺有其事。再曆數年,則見中國舊事依然未改,外洋人物,亦未充斥中原,必以為外人所索者在商利,所駐者在海口,而與國本固無妨也。年復一年,忍與終古,於是為印度、美洲矣。大凡人有因循之性者,每自造一解,以私慰藉。中人之以此自解,蓋無疑也。故曰:或僥倖有其數十年之無事,而恐其終不足以自存者此也。

雖然,此猶據其常而論耳。若夫宗西遷,天下震動,節費加捐,內亂將起,則天下之變,不知所終,而以上所云,皆成虛語矣。



  
○闢韓

往者吾讀韓子《原道》之篇,未嘗不恨其于道于治淺也。其言曰:「古之時,人之害多矣。有聖人者立,然後教之以相生相養之道,為之君,為之師,驅其蟲蛇禽獸而處之中土。寒,然後為之衣;饑,然後為之食。木處而顛,土處而病也,然後為之宮室。為之工以瞻其器用,為之賈以通其有無,為之醫藥以濟其夭死,為之葬埋、祭祀以長其恩愛,為之禮以次其先後,為之樂以宣其湮鬱,為之政以率其怠倦,為之刑以鋤其強梗。相欺也,為之符璽、鬥斛、權衡以信之;相奪也,為之城郭、甲兵以守之。害至而為之備,患生而為之防。」如古無聖人,人之類滅久矣。何也?無羽毛、鱗介以居寒熱也,無爪牙以爭食也。如韓子之言,則彼聖人者,其身與其先祖父必皆非人焉而後可,必皆有羽毛、鱗介而後可,必皆有爪牙而後可。使聖人與其先祖父而皆人也,則未及其生,未及成長,其被蟲蛇、禽獸、寒饑、木土之害而夭死者,固已久矣,又烏能為之禮樂刑政,以為他人防備患害也哉?老之道,其勝於孔子與否,抑無所異焉,吾不足以定之。至其自然,則雖孔子無以易。韓子一概辭而闢之,則不思之過耳。而韓子又曰:「君者,出令者也;臣者,行君之令而致之民者也;民者,出粟米麻絲、作器皿、通貨財以事其上者也。君不出令,則失其所以為君;臣不行君之令,則失其所以為臣;民不出粟米麻絲、作器皿、通貨財以事其上,則誅。」嗟乎!君民相資之事,固如是焉已哉?夫苟如是而已,則桀、紂、秦政之治,初何以異於堯、舜、三王?且使民與禽獸雜居,寒至而不知衣,饑至而不知食,凡所謂宮室、器用、醫藥、葬埋之事,舉皆待教而後知為之,則人之類,其滅久矣,彼聖人者,又烏得此民者出令而君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