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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清文選    P 431


作者:林則徐等
頁數:431 / 483
類別:古典散文

 

晚清文選

作者:林則徐等
第431,共483。
教育之宗旨何在?在使人為完全之人物而已。何謂完全之人物?謂人之能力,無不發達且調和是也。人之能力分為內外二者:一曰身體之能力,一曰精神之能力。發達其身體,而萎縮其精神,或發達其精神,而罷敝其身體,皆非所謂完全者也。完全之人物,精神與身體,必不可不為調和之發達。而精神之中,又分為三部:知力,感情,及意志是也。對此三者而之真、美、善之理想。真者,知力之理想,美者,感情之理想,善者,意志之理想也。完全之人物,不可不備真、美、善之三德。欲達此理想,於是教育之事起。教育之事,亦分為三部:知育、德育即意志美育即情育、是也。如佛教之一派,及希臘羅馬之斯多噶派,抑壓人之感情,而使其能力專發達于意志之方面。又如近世斯賓塞爾之專重知育,雖非不切中一時之利弊,皆非完全之教育也。完全之教育,不可不備此三者。今試言其大略。

一、知育 人苟欲為完全之人物,不可無內界及外界之知識。而知識之程度之廣狹,應時地不同。古代之知識至近代,而覺其不足。閉關自守時之知識,至萬國交通時,而覺其不足。故居今之世者,不可無今世之知識。知識又分為理論與實際二種。溯其發達之次序,則實際之知識,常先於理論之知識。然理論之知識發達後,又為實際之知識之根本也。一科學如數學、物理學、化學、博物學等皆所謂理論之知識。至應用物理、化學于農工學,應用生理學于醫學,應用數學于測繪等,謂之實際之知識。理論之知識,乃人人天性上所要求者。實際之知識,則所以供社會之要求,而維持一生之生活。故知識之教育,實必不可缺者也。



  
二、道德 然有知識而無道德,則無以得一生之福祉,而保社會之安寧,未得為完全之人物也。夫人之生也為動作也,非為知識也。古今中外之哲人無不以道德為重於知識者,故古今中外之教育,無不以道德為中心點。蓋人人至高之要求,在於福祉,而道德與福祉,實有不可離之關係。愛人者,人恆愛之;敬人者,人恆敬之。不愛敬人者反是。如影之隨形,響之隨聲,其效不可得而誣也。書云:惠迪吉,從逆凶。希臘古賢所唱福德合一論,固無古今中外之公理也。而道德之本原,又由內界出而非外鑠我者,□皇而發揮之,此又教育之任也。

三、美育 德育與智育之必要,人人知之,至于美育有不得不一言者。蓋人心之動,無不束縛于一己之利害,獨美之為物,使人忘一己之利害,而入高尚純潔之域。此最純粹之快樂也。孔子言志獨與曾點,又謂興于詩,成於樂。希臘古代之以音樂為普通學之一科,及近世希痕林、敬爾列爾等之重美育學,玲瓏不可湊拍;如空中之音,相中之色,水中之影,鏡中之象,言有盡而意無窮。余謂北宋以前之詞亦復如是。然滄浪所謂「興趣」,阮亭所謂「神韻」,猶不過道其面目,不若鄙人拈出「境界」二字為探其本也。

○元劇之文章 



  
元雜劇之為一代之絶作,元人未之知也;明之文人始激賞之,至有以關漢卿比司馬子長韓文靖邦奇者。三百年來,學者文人,大抵屏元劇不觀。其見元劇者,無不加以傾倒。如焦裡堂《易余錄》之說,可謂具眼矣。焦氏謂「一代有一代之所勝,欲自《楚騷》以下撰為一集,漢則專取其賦,魏晉六朝至隋則專錄其五言詩,唐則專錄其律詩,宋專錄其詞,元專錄其曲。」余謂律詩與詩,固莫盛于唐宋。然此二者果為二代文學中最佳之作否,尚屬疑問。若元之文學,則固未有尚其曲者也。

元曲之佳處何在?一言以蔽之曰:「自然而已矣。」古今之大文學,無不以自然勝,而莫著于元曲。

蓋元劇之作者,其人均非有名位學問也;其作劇也,非有藏之名山傳之其人之意也。彼以意興之所至為之,以自娛娛人;關目之拙劣,所不問也,思想之卑陋,所不諱也,人物之矛盾,所不顧也。彼但摹寫其胸中之感想與時代之情狀,而真摯之理與秀傑之氣時流露于其間。故謂元曲為中國最自然之文學,無不可也。若其文字之自然,則又為其必然之結果,抑其次也。

明以後傳奇無非喜劇,而元則有悲劇在其中。就其存者言之,如《漢宮秋》、《梧桐雨》、《西蜀夢》、《火燒介子推》、《張千替殺妻》等,初元所謂先離後合,始困終亨之事也。其最有悲劇之性質者,則如關漢卿之《竇娥冤》,紀元祥之《趙氏孤兒》,劇中雖有惡人交構其間,而其蹈湯赴火者,仍出於其主人翁之意志。即列之於世界大悲劇中,亦無愧色也。

元劇關目之拙,固不待言。此由當日未嘗重視此事,故往往互相蹈襲,或草草為之。然如武漢臣之《老生兒》,關漢卿之《救風塵》,其佈置結構,亦極意匠慘淡之致,寧較後世之傳奇有優無劣也。

然元劇最佳之處,不在其思想結構而在其文章。其文章之妙,亦一言以蔽之曰,「有意境而已矣。」何以謂之有意境?曰:「寫情則沁人心脾,寫景則在人耳目,述事則如其口出」是也。古詩詞之佳者,無不如是。元曲亦然。明以後,其思想結構,盡有勝於前人者,唯意境則為元人所獨擅。茲舉數例以證之。

其言情述事之佳者,如關漢卿《謝天香》第三折:

正宮端正好我往常在風塵,為歌妓;不過多見了幾個筵席,回家來仍作個自由鬼。今日倒落在無底磨,牢籠內。馬致遠《任風子》第二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