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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清文選    P 467


作者:林則徐等
頁數:467 / 483
類別:古典散文

 

晚清文選

作者:林則徐等
第467,共483。
梁啟超更不足道矣!彼其著《中國魂》也,中有句云:「張之洞非漢人也,吾恨之若仇讎也!今上非滿人耶?吾尊之若帝天也。」其頭腦可想!本此思想,以為伯倫知理之學說見壬寅《新民叢報》三十八三十九號,於民族主義極力排斥。其第一疑問謂:「漢人果已有新立國之資格否?」夫梁氏之意,豈不以我民族歷史上未嘗有民權之習慣,故必無實行之能力乎?其所譯伯氏波氏最得意之辭,即在此也。然歷史者,進步的也,改良的也。國民于一方保歷史之舊習慣,于一方受世界之新思潮,兩相衝突,必相調和。故其進也以漸而不以驟。烏有專恃歷史以為國基者!至于所云:「愛國志士之所志,果以排滿為究竟之目的耶?抑以立國為究竟目的?毋亦曰目的在彼,直藉此為過渡之一手段雲耳。」噫,此真我所謂種族思想與政治思想混而為一者也。則請語之曰:以排滿為達民族主義之目的,以立國為達國民主義之目的。此兩目的,誓以死達,無所謂以此為目的,而以彼為手段也。其第二問曰:「排滿者,以其為滿人而排之乎?抑以其為惡政府而排之乎?」則請語之曰:以其為滿人而排之,由民族主義故;以其為惡政府而排之,由國民主義故。兩者俱達者也。夫使為國民者,對於政府但有政治觀念而無種族觀念,而有異種侵入,略施仁政,便可戴以為君,此真賤種之所為也!滿洲未入關以前,與我國不同種。其不同,猶今日之鄰國也。乘亂入寇二百餘年,使我民族忘心事仇,猶不以為非。則聯軍入京,比戶皆樹順民旗,亦將推為達時勢之君子乎?其第三問曰:「必離滿族然後可以建國乎?抑融滿洲民族乃至蒙苗回藏諸民族而亦可以建國乎?」則請語之曰:若雲同化,必以我民族居于主人之位而吸收之。若明以前之於他族可也。不辨地位而但云并包兼容,則必非我民族所當出也。彼之言曰:「中國言民族者,當於小民族主義之外,更提倡大民族主義。小民族主義者何?漢族對國內他族是也。大民族主義者何?合國內本部屬部以對於國外諸族是也。」此其言有類夢囈。夫國內他族同化於我久矣,尚何本部屬部之與有?今當執民族主義以對滿洲。滿洲既夷,蒙古隨而傾服。以同化力吸收之,至易易也。若如梁氏所云:「謂滿人已化成於漢民俗」,而不悟滿之對我,其陰謀詭計為何如,容可謂之知言乎?故吾之排滿也,非「狹隘的民族復仇主義」也。勸我民族知同化公例上之位置以求自處也。梁氏而無以難也,則請塞爾口,無取乎取民族主義而詆毀之也!尤可笑者,不敢言民族主義,乃至不敢言共和。鼠目寸光,一讀波倫哈克之《國家論》,即顫聲長號曰:共和,共和!吾與汝長別矣!噫!鄭人相驚以伯有曰:伯有至矣,則皆走,不知所往。梁氏其有此景象乎?請語之曰:子毋怒!子欲知國法學,宜先知家數。日本有賀長雄氏,言英國憲法學者,采求王權割讓之事實,法國憲法學者講究國家新造之理論,德國憲法學者用力於成文憲法之解釋,皆非偶然,誠通論也。故德國學者什九排斥共和政體。而美國學者巴爾斯且斥曰:歐洲公法學者無知國家與政府之別者。梁氏見之,又當震驚如何!學不知家數,而但震于一二人之私說以自驚自怪,徒自苦耳!

嗚呼,吾願我民族實行民族主義,以一民族為一國民!嗚呼,吾願我民族自審民族同化公例上之位置以求自處!



  
落紅不是無情物,化作春泥更護花。


  

○革命之決心

吾黨之士,關於革命之決心,為文以論之者屢矣。顧吾以為既欲以此為吾人之決心,則其不可以不近,而所守者不可以不約也。因約言于左。

革命之決心之所由起,其則于吾人惻隱之心乎?孟子有言:人皆有不忍人之心。今人乍見孺子將入于井,皆有怛惕惻隱之心。非所以納交于孺子之父母也,非要譽于鄉黨朋友也,非惡其聲而然也。韓愈有言:蹈水火者之求免於人也,不惟其父兄子弟之慈愛,然後呼而望之也。將有介於其側者,雖其所憎怨,苟不至乎欲其死者,則將大其聲,疾呼而望其仁之也。彼介於其側者,聞其聲而見其事,不惟其父兄子弟之慈愛,然後往而全之也。雖有所憎怨,苟不至于欲其死者,則將狂奔盡氣,濡手足,焦毛髮,救之而不辭也。若是者何哉?其勢誠急,而其情誠可悲也。嗚呼!人之所以為人者,在於此矣。惻隱之心,至純潔也。無所為而為之者也,此之謂仁。為惻隱之心所迫,雖狂奔盡氣,濡手足,焦毛髮,救之而不辭。此之謂勇。仁與勇,盡人所同具也。至于乍見之而後動心,介於其側則後往而全之者,非謂耳目所不及,即可恝然置之也。以無所感,故無所動耳。是以能充其惻隱之心者,耳目所不及,而思慮及之焉。思慮之所及,舉天下之疾苦顛連而無告者,一一系諸其心,若耳聞而目睹。是則其怛惕惻隱之心無時而不存。而狂奔盡氣,濡手足,焦毛髮,而救之之志,亦無時而不存。皇皇而憂之,昧昧而思之,焦然無一息之安。其持危扶顛,蓋出於情之不容已。以不如是不足以釋其憂思也。然雖如是,其遂足以釋其憂思乎?天下之疾苦顛連而無告者,其數無窮,則吾躬之憂患亦與為無窮。君子敢於以渺然之身,任天下之重,鞠躬盡瘁,死而後已者,要皆為此惻隱之心所迫而使之然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