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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史通義    P 85


作者:章學誠
頁數:85 / 112
類別:史學論述

 

文史通義

作者:章學誠
第85,共112。
《周官》象魏之法,不可考矣。後世《三輔黃圖》及《洛陽宮殿》之圖,則都邑宮室之所由仿也。建章宮千門萬戶,張華遂能歷舉其名;鄭樵以為觀圖之效,而非讀書之效,是則建制之圖,所繫豈不重歟?朱子嘗著《儀禮釋宮》,以為不得其制,則儀節度數,無所附著。蓋古今宮室異宜,學者求於文辭,而不得其解,則圖闕而書亦從而廢置矣。後之視今,亦猶今之視古。城邑衙廨,壇壝祠廟,典章制度,社稷民人所由重也。不為慎著其圖,則後人觀志,亦不知所嚮往矣。遷、固以還,史無建置之圖;是則元、成而後,明堂太廟,所以紛紛多異說也。

邵子曰:「天道見乎南,而潛乎北;是以人知其前,而昧其後也。」夫萬物之情,多背北而向南。故繪圖者,必南下而北上焉。山川之向背,地理之廣袤,列之於圖,猶可北下而南上,然而已失向背之宜矣。廟祠衙廨之建置,若取北下而南上,則檐額門扉,不復有所安處矣。華亭黃氏之雋,執八卦之圖,乾南居上,坤北居下,因謂凡圖俱宜南上者,是不知河洛、《先、後天圖》,至宋始著,誤認為古物也。且理數之本質,從無形而立象體,當適適如其本位也。山川宮室,以及一切有形之物,皆從有象而入圖,必當作對面觀而始肖也。且如繪人觀八卦圖,其人南面而坐,觀者當北面矣。是八卦圖,則必南下北上,此則物情之極致也。無形之理,如日臨檐,分寸不可逾也。有形之物,如鑒照影,對面則互易也,是圖繪必然之勢也。彼好言尚古,而不知情理之安,則亦不可以論著述矣。



  
建置所以志法度也,制度所不在,則不入於建置矣。近代方志,或入古蹟,則古蹟本非建而置之也。或入寺觀,則寺觀不足為建置也。舊志之圖,不詳經制,而繪八景之圖,其目有曰:南橋秋水,三塔春虹,韓城留角,漢廟西風,西山疊翠,通鎮鳴鐘,靈泉鼓韻,雁口聲<口雝>。命名庸陋,構意勉強,無所取材;故志中一切削去,不留題詠,所以嚴史體也。且如風月天所自有,春秋時之必然,而強葉景物,附會支離,何所不至。即如一室之內,曉霞夕照,旭日清風,東西南北,觸類可名,亦復何取?而今之好為題詠,喜競時名,日異月新,逐狂罔覺,亦可已矣。

○永清縣誌水道圖序例

史遷為《河渠書》,班固為《溝洫志》,蓋以地理為經,而水道為緯。地理有定,而水則遷徙無常,此班氏之所以別《溝洫》於《地理》也。顧河自天設,而渠則人為,遷以《河渠》定名,固兼天險人工之義;而固之命名《溝洫》,則考工水地之法,井田澮畎所為,專隷於匠人也。不識四尺為洫,倍洫為溝,果有當於瓠子決河、碣石入海之義否乎?然則諸史標題,仍馬而不依班,非無故矣。


  

河為一瀆之名,與江、漢、淮、濟等耳。遷書之目《河渠》,蓋漢代治河之法,與鄭、白諸渠綴合而名,未嘗及於江、淮、汶、泗之水,故為獨蒙以河號也。《宋》、《元》諸史,概舉天下水利,如汴、洛、漳、蔡、江、淮圩閘,皆存其制,而其目亦為《河渠》,且取北條諸水,而悉命為河,(不曰汴而曰汴河,不曰洛而曰洛河之類,不一而足。)則幾於飲水而忘其源矣。(《水經》稱諸水,無以河字作統名者。)夫以一瀆之水,概名天下穿渠之制,包羅陂閘,雖曰命名從古,未免失所變通矣。孟子曰:「禹之治水,水之道也。」倘以水為統名,而道存制度,標題入志,稱為水道,不差愈乎?永定河名,聖祖所錫;渾河、蘆溝,古已雲然;題為河渠,是固宜矣;然減水、啞吧諸水,未嘗悉入一河,則標以《水道》,而全縣之水,皆可概其中矣。

地理之書,略有三例,沿革、形勢、水利是也。沿革宜表,而形勢水利之體宜圖,俱不可以求之文辭者也。遷、固以來,但為書志,而不繪其圖,是使讀者記誦,以備發策決科之用爾。天下大勢,讀者瞭然於目,乃可豁然於心。今使論事甚明,而行之不可以步,豈非徇文辭而不求實用之過歟?

地名之沿革,可以表治,而水利之沿革,則不可表治也。蓋表所以齊名目,而不可以齊形象也。圖可得形象,而形象之有沿革,則非圖之所得概焉。是以隨其形象之沿革,而各為之圖,所以使覽之者可一望而周知也。《禹貢》之紀地理,以山川為表,而九州疆界,因是以定所至。後儒遂謂山川有定,而疆界不常,此則舉其大體而言之也。永定河形屢徙,往往不三數年,而形勢即改舊觀,以此定界,不可明也。今以村落為經,而開方計裡,著為定法,河形之變易,即於村落方裡表其所經,此則古人互證之義也。

志為一縣而作,水之不隷於永清者,亦總於圖,此何義耶?所以明水之源委,而見治水者之施功有次第也。班史止記西京之事,而《地理》之志,上溯《禹貢》、《周官》。亦見源委之有所自耳。然而開方計裡之法,沿革變遷之故,止詳於永清,而不復及於全河之形勢,是主賓輕重之義。濱河州縣,皆仿是而為之,則修永定河道之掌故,蓋秩如焉。

○永清縣誌六書例議

史家書志一體,古人官《禮》之遺也。周禮在魯,而《左氏春秋》,典章燦著,不能復備全官,則以依經編年,隨時錯見,勢使然也。自司馬八書,孟堅十志,師心自用,不知六典之文,遂使一朝大典,難以綱紀。後史因之,而詳略棄取,無所折衷,則弊之由來,蓋已久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