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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史通義    P 91


作者:章學誠
頁數:91 / 112
類別:史學論述

 

文史通義

作者:章學誠
第91,共112。
六代以還,名家復歇,(父子世傳為家學,一人特撰為名家。)而集眾修書之法行,如唐人之修《晉書》,元人之修《宋》、《遼》、《金》三史,是也。監修大臣,著名簡端,而編纂校勘之官,則隱顯不一。即或偶著其人與修史事,而某紀某表編之誰氏,某志某傳輯自何人,孰為草創規條,孰為潤色文采,不為整齊綴合,各溯所由,未免一書之中,優劣互見,而功過難知。此一書功力之必待專篇列傳而明者也。

若夫日曆起居之法,延閣廣內之藏,投牒議謚之制,稗官野史之徵,或於傳首敘例,詳明其制;或於傳終論述,推說其由,無施不可。亦猶儒林傳敘,申明學制,表立學官之遺意也。誠得此意而通於著作,猶患史學不舉,史道不明,未之聞也。



  
志乘為一縣之書,即古者一國之史也,而世人忽之;則以家學不立,師法失傳,文不雅馴,難垂典則故也。新編告成,而舊書覆瓮,未必新書皆優,而舊志盡劣也。舊志所有,新志重複載之,其筆削之善否,初未暇辨;而舊志所未及載,新志必有增益,則舊志之易為厭棄者一矣。纂述之家,喜炫己長,後起之書,易於攻摘。每見修志諸家,創定凡例,不曰舊書荒陋,則雲前人無稽,後復攻前,效尤無已。其實狙公顛倒三四,本無大相逕庭;但前人已往,質證無由,則舊志之易為厭棄者二矣。州縣之書,率多荒陋,文人學士,束而不觀。其有特事蒐羅,旁資稽索,不過因此證彼,初非耽悅本書。新舊二本,雜陳於前,其翻閲者,猶如科舉之士,購求程墨,陰陽之家,檢視憲書,取新棄舊,理勢固然,本非有所特擇,則舊志之易為厭棄者三矣。夫索綏《春秋》,(索綏撰《前涼春秋》。)端資邊瀏;(瀏承張駿之命,集涼內外事。)常璩《國志》,(《華陽國志》也。)半襲譙周。(《華陽國志》載李氏始末。其劉氏二志,大率取裁譙周《蜀本紀》。)是則一方之書,不能無藉於一方之紀載,而志家不列前人之傳,豈非得魚忘筌,習而不察?又何怪於方志之書,放失難考耶?

主修之官,與載筆之士,撰著文辭,不分名實;前志之難傳,一也。序跋虛設,於書無所發明;前志之難傳,二也。(如有發明,則如馬、班之錄《自序》,可以作傳矣。)作志之人,行業不詳;前志之難傳,三也。書之取裁,不標所目;前志之難傳,四也。志當遞續,非萬不得已,不當迭改;迭改之書,而欲並存,繁重難勝;前志之難傳,五也。於難傳之中,而為之作傳,蓋不得已而存之,推明其故,以為後人例也。



  
○永清縣誌文徵序例

《永清縣誌》告成,區分紀、表、圖、書、政略、列傳六體,定著二十五篇,篇各有例。又取一時徵集故事文章,擇其有關永清而不能並收入本志者,又自以類相從,別為奏議、徵實、論說、詩賦,各為一卷,總四卷。卷為敘錄如左,而總敘大指,以冠其編。

敘曰:古人有專守之官,即有專掌之故;有專門之學,即有專家之言;未有博採諸家,彙輯眾體,如後世文選之所為也。官失學廢,文采愈繁。以意所尚,采掇名雋,若蕭氏《文選》,姚氏《文粹》,是也。循流溯源,推而達於治道,《宋文之鑒》是也。相質披文,進而欲為史翼,《元文之類》是也。是數子之用心,可謂至矣。然而古者十五《國風》、八國《國語》,以及晉乘、楚檮杌、與夫各國春秋之旨繹之,則列國史書,與其文誥聲詩,相輔而行。在昔非無其例也。唐劉知幾嘗患史體載言繁瑣,欲取詔誥章疏之屬,以類相從,別為一體,入於紀傳之史,是未察古人各有成書,相輔益章之義矣。第窺古人之書,《國語》載言,必敘事之終始;《春秋》義授左氏,《詩》有國史之敘,故事去千載,讀者洞然無疑。後代選文諸家,掇取文辭,不復具其始末,如奏議可觀,而不載報可,寄言有託,而不述時世,詩歌寓意,而不綴事由,則讀者無從委決,於史事復奚裨乎?《文選》、《文粹》,固無足責;《文鑒》、《文類》,見不及斯,豈非尺有所短者哉?近人修志,藝文不載書目,濫入詩文雜體,其失固不待言;亦緣撰志之時,先已不辨為一國史裁,其猥陋雜書,無所不有,亦何足怪?今茲稍為釐正,別具《文徵》,仍於詩文篇後,略具始末,便人觀覽,疑者闕之。聊於敘例,申明其旨云爾。

奏議敘錄

奏議之文,所以經事綜物,敷陳治道;文章之用,莫重於斯。而蕭統選文,用賦冠首;後代撰輯諸家,奉為一定科律,亦失所以重輕之義矣。如謂彼固辭章家言,本無當於史例,則賦乃六義附庸,而列於詩前;騷為賦之鼻祖,而別居詩後,其任情顛倒,亦復難以自解。而《文苑》、《文鑒》,從而宗之,又何說也?今以奏議冠首,以為輯文通例,竊比列史之首冠本紀云爾。

史家之取奏議,如《尚書》之載訓誥,其有關一時之制度,裁入書志之篇;其關於一人之樹立者,編諸列傳之內。然而紀傳篇幅,各有限斷,一代奏牘,文字繁多,廣收則史體不類,割愛則文有闕遺。按班氏《漢書》,備詳書奏,然覆檢《藝文志》內,石渠奏議之屬,《高祖》、《孝文》論述冊詔之傳,未嘗不於正史之外,別有專書。然則奏議之編,固與實錄起居注相為表裡者也。前人編《漢魏尚書》,近代編《名臣章奏》,皆體嚴用鉅,不若文士選文之例,而不知者,往往忽而不察,良可惜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