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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知錄    P 139


作者:顧炎武
頁數:139 / 271
類別:中國哲學

 

日知錄

作者:顧炎武
第139,共271。
朱子論學校科舉之弊,謂:「上以盜賊待士,士亦以盜賊自處。鼓噪迫脅,非盜賊而何?嗟夫,三代之制不可見矣,漢唐之事豈難仿而行之者乎?」

○座主門主貢舉之士,以有司為座主,而自稱門生。自中唐以後,遂有朋黨之禍。會昌三年十二月二十二日,中書覆奏:「奉宣旨,不欲令及第進士呼有司為座主,兼題名局席等條,疏進來者。伏以國家設文學之科,求真正之士,所宜行崇風俗,義本君親,然後升于朝庭,必為國器。豈可懷賞拔之私惠,忘教化之根源,自謂門生,遂為朋比?所以時風浸壞,臣節何施?樹黨背公,靡不由此。臣等議,今日以往,進士及第,任一度參見有司,向後不得聚集參謁,于有司宅置宴。其曲江大會朝官及題名局席,並望勒停。」奉敕宜依。後唐長興元年六月,中書門下奏:「時論以貢舉官為恩門,及以登第為門生。門生者,門弟子也,顏、閔、游、夏等並受仲尼之訓,即是師門。大朝所命,春官不會。教誨舉子,是國家貢士,非宗伯門徒。今後及第人不得呼春官為恩門、師門,及自稱門生。」宋太祖建隆三年九月丙辰,詔及第舉人不得拜知舉官子弟及目為恩門、師門,並自稱門生。劉克莊《跋陸放翁帖》云:「余大父著作為京教,考浙漕試;明年考省試。呂成公卷子皆出本房,家藏大父與成公往還真跡,大父則雲『上覆伯恭兄』,成公則雲『拜覆著作丈』,時猶未呼座主作先生也。」尋其言,蓋宋末已有先生之稱。而至于有明,則遂公然謂之座師,謂之門生,其朋黨之禍亦不減于唐時矣。唐時風俗之敝,楊復恭至謂昭宗為門生天子。唐崔佑甫議,以為自漢徐孺子于故舉主之喪,徒步千里而行一祭,厚則厚矣,其于傳繼非可也,歷代莫之非也。漢書‧樊傳》言:「郡國舉孝廉,率取年少能報恩者。」當時即有此說。近日張荊州九齡又刻石而美之。於是後來之受舉為參佐者,報恩之分往往過當,或撓我王憲,舍其親戚之罪負,舉其不令子孫以竊名位,背公死黨,茲或近之。時論從而與之,通人又不救,遂往而不返。夫參佐之於舉主,猶蒙顧盼之恩,被話言之獎,陶熔成就,或資其力,昔人且有黨比之譏。若科場取士,只憑所試之文,未識其名,何有師生之分?至于市權撓法,取賄酬恩,枝蔓糾連,根抵磐互,官方為之濁亂,士習為之頽靡,其與漢人篤交念故之誼抑何遠哉!



  
《風俗通》記弘農太守吳匡,為司空王瓊所舉。班詔勸耕,道于澠池,聞瓊薨,即發喪制服,上病,載輦車還府。論之曰:「剖符守境,勸民耕桑,肆省冤疑,和解仇怨,國之大事,所當勤恤。而猥顧私恩,做狠自遂。若宮車晏駕,何以過茲?」論者不察,而歸之厚。司空袁周陽,舉苟慈明有道;太尉鄧伯條,舉訾孟直方正。二公薨,皆制齊衰。若此類者非一,然苟皆通儒,于義足責。或舉者名位斥落,子孫無繼,多不親至。然則隆情由乎顯閥,薄報在乎衰門。此又私恩之一變,古今同慨者矣。



  
《後漢書》「周景為河內太守,好賢愛士。每至歲時,延請舉吏人上後堂,與共宴會,如此數四乃遣之,贈送什物,無不克備,既而選其父兄子弟,事相優異。」先是,司徒韓演在河南,志在無私,舉吏當行,一辭而已,恩亦不及其家。曰:「我舉若可矣,豈可令偏積一門?」是二公者,在人情雖有厚薄之殊,而意趣則有公私之別矣。

《記》言:「趙文子所舉于晉國管庫之士七十有餘家,生不交利,死不屬其子焉。」嗚呼!吾見今之舉士者,交利而已,屬子而已。

○舉主制服《雜記》曰:「孔子曰:『管仲遇盜,取二人焉,上以為公臣,曰:‘其所與游闢也,可人也。』管仲死,桓公使為之服。宦于大夫者之為之服也,自管仲始也,有君命焉爾也。」此雖前仕管氏,亦以舉主而服之,然孔子以為有君命則可,蓋亦有所不盡然之辭。

○同年今人以同舉為同年。唐憲宗問李絳曰:「人于同年固有情乎?」對曰:「同年乃九州四海之人,偶同科第,或登科然後相識,情於何有然?」穆宗欲誅皇甫鋪,而宰相令狐楚、蕭悅以同年進士保護之矣。按漢人已有之。《後漢書‧李固傳》云:「有同歲生,得罪于冀,」《風俗通》云:「南陽五世公為廣漢太守,與司徒長史段遼叔同歲。」又云:「與東萊太守蔡伯起同歲。」又云:「蕭令吳斌,與司讓韓演同歲。」《三國志‧魏武帝紀》云:「公與韓遂父同歲孝廉。」漢《敦煌長吏武班碑》云:「金鄉長河間,高陽史恢等追惟昔日同歲。」《郎署考廉柳敏碑》云:「縣長同歲健為屬國趙台公。」《晉書‧陶侃傳》:「侃與陳敏同郡,又同歲舉吏。」其雲同歲,蓋即今之同年也。私恩結而公義衰,非一世之故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