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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儒學案    P 455


作者:黃宗羲
頁數:455 / 462
類別:中國哲學

 

明儒學案

作者:黃宗羲
第455,共462。
雖形上不離形下,所以上下易混作一塊。學者開口說變化氣質,卻從何處討主腦來?《通書》曰:「性者剛柔善惡,中而已矣。」中便是變化氣質之方。而《中庸》曰:「喜怒哀樂未發謂之中。」卻又無可 力處。從無可 力處,用得工夫,正是性體流露時,此時剛柔善惡,果立在何處?少間便是個中節之和,這方是變化氣質工夫。若已落在剛柔善惡上,欲自剛而克柔,自柔而克剛,自惡而之於善,已善而終不至于惡,便落堂下人伎倆矣。或問:「孟子說『善養浩然之氣』如何?」曰:「纔提起浩然之氣,便屬性命邊事。

若孟施捨、北宮黝、告子之徒,只是養個蠢然之氣,正是氣質用事處,所以與孟子差別。」(《氣質說》)



  
或有言「學問之功,在慎所習者。」予曰:「何謂也?」曰:「人生而有習矣。一語言焉習,一嗜欲焉習,一起居焉習,一酬酢焉習。有習境,因有習聞;有習聞,因有習見;有習見,因有習心;有習心,因有習性。

故曰『少成若性』,並其性而為習焉。習可不慎乎?習於善則善,習於惡則惡,猶生長於齊、楚,不能不齊、楚也。習可不慎乎?」曰:「審如是,又誰為專習之權者而慎之?」其人不能答。予曰:「在復性,不在慎習。」或曰:「何謂也?」予乃告之曰:「人生而靜,天之性也,渾然至善者也;感於物而動,乃遷于習焉,習於善則善,習於惡則惡,斯日遠於性矣。無論習于惡者,非性;即習善者,亦豈性善之善乎?故曰『性相近也,習相遠也』,蓋教人尊性也。然學以復性也,如之何曰『性不假復也?』復性者,復其權而已矣。請即以習證,習本善則善,未有不知其為善者;習於惡則惡,未有不知其為惡者。

此知善而知惡者誰乎?此性權也。既已知其為惡矣,且得不去惡乎?知其為善而為之,為之也必盡,則亦無善可習矣。無善可習,反之吾性之初,本無善可習也。知其為惡而去之,去之也必盡,則亦無惡可習矣。

無惡可習,反之吾性之初,本無惡可習也。此之謂渾然至善,依然人生之初,而復性之能事畢矣。」「然則習亦可廢乎?」曰:「何可廢也!為之語言以習之,則知其語言以慎之;為之嗜欲以習之,則知其嗜欲以慎之;為之起居以習之,則知其起居以慎之;為之酬酢以習之,則知其酬酢以慎之。如是則即習即性矣。



  
凡境即是性境,凡聞即是性聞,凡見即是性見。無心非性,無性非習。大抵不離獨知者近是。知之為言也,獨而無偶,先天下而立定一尊,而後起者稟焉,是之為性權。」或者恍然而解曰:「吾乃知慎習之功,其在必慎其獨乎?」首肯之而去。(《習說》。《第一義》至此九篇,乃一時所作。)

自聖學不明,學者每從形器起見,看得一身生死事極大。將天地萬物都置之膜外,此心生生之機,早已斷滅種子了。故其工夫顓究到無生一路,只留個覺性不壞,再做後來人,依舊只是貪生怕死而已。吾儒之學,直從天地萬物一體處,看出大身子。

天地萬物之始,即吾之始,天地萬物之終,即吾之終。終終始始,無有窮盡,只此是生死之說。原來生死只是尋常事。程伯子曰:「人將此身放在天地間,大小一例看也。

于此有知,方是窮理、盡性、至命之學。藉令區區執百年以內之生死而知之,則知生之盡,只是知個貪生之生;知死之盡,只是知個怕性死之死而已。然則百年生死,不必知乎?」曰:「奚而不知也?子曰『朝聞道,夕死可矣』是也。如何是聞道?其要只在破除生死心。

此正不必遠求百年,即一念之間,一起一滅,無非生死心造孽。既無起滅,自無生死。」又曰:「盡語默之道,則可以盡去就之道;盡去就之道,則可以盡生死之道。生死非大,語默去就非小,學者時時有生死關頭難過,從此理會透天地萬物,便是這?,方是耳道。」(《生死說》)

獨之外,別無本體;慎獨之外,別無工夫。此所以為中庸之道也。乃虞廷言心,則曰「人」,曰「道」,而《中庸》直指「率性之道」,無乃混人道而一之乎?此言心言性之別也。虞廷言心,非分言之則不精,不精無以為至一之地;《中庸》言性,性一而已,何岐之有?然性是一,則心不得獨二。

夫天命之所在,即人心之所在,人心之所在,即道心之所在,此虞廷未發之旨也。或曰有「氣質之性」,有「義理之性」,則性亦有二與?為之說者,本之人心道心而誤焉者也。(《天命章說》)

程子曰:「論性不論氣不備,論氣不論性不明,二之則不是。」若既有氣質之性,又有義理之性,將使學者任氣質而遺義理,則「可以為善,可以為不善」之說信矣!又或遺氣質而求義理,則「無善無不善」之說信矣!又或衡氣質義理而並重,則「有性善有性不善」之說信矣!三者之說信,而性善之旨復晦,此孟氏之所憂也。

須知性只是氣質之性,而義理者氣質之本然,乃所以為性也。性只是人心,而道者人之所當然,乃所以為心也。人心道心,只是一心,氣質義理,只是一性。識得心一性一,則工夫亦可一。

靜存之外,更無動察;主敬之外,更無窮理。其究也,工夫與本體亦一,此慎獨之說也。而後之解者,往往失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