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位先生！」他在甜食端上來以前說。“一個人做官，如果不是敷衍了事，不是官樣文章，而是所謂的忠於職守，就必然要遭到各種痛苦，可是兩個鐘頭以前，我的各種痛苦一 概得到補償了。我在職期間始終堅持一個原則：不是公眾為我們存在，而是我們為公眾存在。今天我得到了崇高的獎賞！
我那些部下送給我一本照片簿。……就是這本！我感動得很。”
那些喜氣洋洋的臉低下來湊著照片簿，細細看它。
「這個照片簿可真漂亮！」日梅霍夫的女兒奧麗雅說。「我看，它要值五十盧布呢。啊，多麼可愛！你，爸爸，把這個照片簿給我吧。聽見了嗎？我把它收藏起來。……多麼漂亮埃」飯後，奧麗雅把照片簿帶到她房間裡去，把它鎖在書桌的抽屜裡。第二天，她把照片簿上文官的照片統統摘下來，丟在地下，然後把她在貴族女子中學裡的女朋友插到他們的位子上。文官制服讓位給白色短披肩了。大人的小兒子柯里亞，拾起那些文官，給他們的衣服塗上紅顏色。凡是沒留唇髭的，他一概畫上綠色唇髭。凡是沒有大鬍子的，他統統畫上棕色大鬍子。後來，再也沒有什麼可畫的，他就把照片上的文官們剪下來，用別針刺穿他們的眼睛，開始拿他們做小兵的遊戲。他把九品文官克拉捷羅夫剪下來，釘在一個空火柴盒上，然後舉著他，走到書房裡去找他的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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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一座紀念像！你瞧！」
日梅霍夫揚聲大笑，連身子都搖晃了，然後帶著滿腔溫情吻一下柯里亞的小臉蛋，發出吧的一響。
「好，去吧，小淘氣，拿給你媽媽去看。讓你媽媽也瞧瞧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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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我陶醉神話
有個警察區長聰明而受大家尊敬，卻有個壞習慣，就是每逢在人群當中坐著，總喜歡吹噓他的天賦，不過倒也應當為他說一句十分公道的話，他的天賦確實很厚。他吹噓他的智慧、精力、力量、思想方式等。
「我力量大！」他說。“只要我樂意，我就能把馬蹄鐵掰斷。
只要我樂意，就能把活人吃下肚去。……就連迦太基①我也能搗毀，戈爾迪之結②我也能一劍斬開。我就是這麼個人！”
他不住吹噓自己，大家都對他感到驚訝。不幸，警察區長從沒進過學校，也沒讀過家喻戶曉的格言，他不知道自我陶醉和驕傲是跟高尚的靈魂不相稱的惡習。然而有一件事說服了他。有一次他到他的朋友，年老的消防隊長家裡去，看見那兒聚著很多人，就開始誇耀自己。他喝下三杯白酒，瞪大眼睛說：「你們看著吧，渺小的人！你們看著而且明白過來吧！太陽如今在天上同別的星球和浮雲在一起！它從東方升起，落到西方去，誰也不能改變它的道路！我卻能改變！我辦得到！」
年老的消防隊長遞給他第四杯白酒，和氣地說：「我相信！對人的智慧來說，沒有什麼事不能做到。這種智慧勝過一切。它能折斷馬蹄鐵，它能把消防隊的瞭望台一 直築到天上去，它能從死人手裡收受賄賂，……樣樣都能做到！可是，彼得·葉甫特羅培奇，我鬥膽向您再說一句，天下有一種東西，卻是不僅人的智慧，就連您的力量也不能戰勝的。」
「那是什麼東西？」自我陶醉的人說，鄙夷地一笑。
「您能戰勝一切，然而不能戰勝您自己。對了，先生！古人說得好：‘Гнотисе ав тн’。……這意思是說：你要瞭解你自己。然而，不論是瞭解自己還是戰勝自己，您都辦不到。人拗不過自己的本性。對了，先生！」
「不，我拗得過！我也能戰勝我自己！」
「哎，您不可能戰勝自己！請您相信老人的話，您不會戰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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