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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詩鑑賞中    P 129


作者:唐代詩人
頁數:129 / 159
類別:古典詩

 

唐詩鑑賞中

作者:唐代詩人
第129,共159。
「長安惡少出名字,樓下劫商樓上醉」,開宗明義,指出羽林軍的來源是「長安惡少」,都是壞得出了名的!他們在樓下打劫客商,轉身上樓,便大吃大喝起來。一般強盜作案後,要隱匿潛逃,而這批惡少,堂而皇之,無視法紀。他們不僅轉身上樓醉酒,毫無顧忌,而且是「天明下直明光宮,散入五陵松柏中」。詩人接連使用「樓下」、「樓上」、「天明」、「散入」諸詞以顯示這是一連串毫無顧忌的行動;寫他們在長安城中,大搖大擺地幹壞事;樓下劫財,樓上醉酒,天明又從樓上下來,徑到皇宮裡去值班,值班完畢,就又散入到五陵松柏林中去路劫殺人了。明光宮,漢代宮殿名,這裡是以漢代唐:「五陵」,西漢五個皇帝的陵墓,面積很大,多植松柏,是豪門貴族居住的地方。從「散入」二字看,說明參加殺人劫貨的人數很多,膽子極大。

以上四句,表面上是寫羽林惡少之「膽」,實則是寫羽林惡少之「勢」,炙手可熱,有很厲害的後台。



  
「百回殺人身合死,赦書尚有收城功。」「百回」二字不可輕輕放過。這說明他們儘管常常劫財殺人,誰也奈何不得,直到「百回殺人」,罪大惡極才被問成死罪;但接踵而來的,卻是皇帝的赦書,說他們「收城」有功,可以將功折罪!古代,在政治混亂時期,戰役中常有虛報戰功的現象。中唐之歲,常讓根本不懂軍事的宦官統兵或監軍,更是可以信口雌黃,在敘錄戰功之際,甚至把根本沒有參加戰斗的人也報進去。羽林惡少,或認宦官為義父,或以財貨重賂閹黨,「赦書」之事,自然就由他們一手操辦了。所謂「收城功」云云,就直接反映了軍事、政治的混亂與黑暗。

最末四句,是寫羽林惡少們逍遙法外的得意之態:「九衢一日消息定,鄉吏籍中重改姓。」「九衢」,長安城中的各條大街,代指京城。惡少們犯了「身合死」的大罪之後,最多不過更改姓名,暫避鄉間,一當被赦的消息從京城中得以證實,他們就又在鄉吏的戶籍冊中重新恢復了原來的姓名;並且露面之後,依然當他的羽林軍,可以「立在殿前射飛禽」,又受到皇帝的賞識了!末句是全篇最精彩、最傳神之筆。它維妙維肖地刻畫了一群羽林惡少逍遙法外、有恃無恐的情狀。「射飛禽」已見其自由狂放之態,「立在殿前」射禦前之鳥,更見其得寵驕縱的神態,他似乎在向人們挑戰!讀至此,人們不禁發出無可奈何的苦笑,詩人對朝政的失望、感嘆,盡在不言之中。吳喬《圍爐詩話》說:「詩貴含蓄不盡之意,尤以不著意見、聲色、故事、議論者為貴上。」本篇不著議論,題旨所在,又以一幅令人深思的畫面出之,可見作者表現手法之高明。

(傅經順)

新嫁娘詞三首(其一)

新嫁娘詞三首(其一)

王建

三日入廚下,洗手作羹湯。

未諳姑食性,先遣小姑嘗。


  

「新媳婦難當」——在舊社會人們普遍有這種看法。但也有些新媳婦在令人作難的處境中找到了辦法,應付了難局,使得事情的發展帶有戲劇性,甚至富有詩趣,象王建的這首詩所寫的,即屬於此類。這也是唐代社會封建禮教控制相對放鬆,婦女們的巧思慧心多少能夠得以表現出來的一種反映。

「三日入廚下,洗手作羹湯。」古代女子嫁後的第三天,俗稱「過三朝」,依照習俗要下廚房做菜。「三日」,正見其為「新嫁娘」。「洗手作羹湯」,「洗手」標志著第一次用自己的雙手在婆家開始她的勞動,表現新媳婦鄭重其事,力求做得潔淨爽利。

但是,婆婆喜愛什麼樣的飯菜,對她來說尚屬未知數。粗心的媳婦也許憑自己的口味,自以為做了一手好菜,實際上公婆吃起來卻為之皺眉呢。因此,細心、聰慧的媳婦,考慮就深入了一步,她想事先掌握婆婆的口味,要讓第一回上桌的菜,就能使婆婆滿意。

「未諳姑食性,先遺小姑嘗。」這是多麼聰明、細心,甚至帶有點狡黠的新嫁娘!她想出了很妙的一招——讓小姑先嘗嘗羹湯。為什麼要讓小姑先嘗,而不象朱慶餘《閨意獻張水部》那樣問她的丈夫呢?朱詩云「畫眉深淺入時無」,之所以要問丈夫,因為深夜洞房裡只有丈夫可問。而廚房則是小姑經常出入之所,羹湯做好之後,要想得到能夠代表婆婆的人親口嘗一嘗,則非小姑不可。所以,從「三日入廚」,到「洗手」,到「先遣小姑嘗」,不僅和人物身份,而且和具體的環境、場所,一一緊緊相扣。沈德潛評論說:「詩到真處,一字不可易。」

讀這首詩,人們對新嫁娘的聰明和心計無疑是欣賞的,詩味也正在這裡。新嫁娘所循的,實際上是這樣一個推理過程:一、前提:長期共同生活,會有相近的食性;二、小姑是婆婆撫養大的,食性當與婆婆一致;三、所以由小姑的食性可以推知婆婆的食性。但這樣一類推理過程,並不是在任何場合下都能和詩相結合。象有人在箋注此詩時所講的:「我們初入社會,一切情形不大熟悉,也非得先就教於老練的人不可。」(喻守真《唐詩三百首詳析》)《新嫁娘詞》所具有的典型意義,固然可以使人聯想到這些,但是要直接就寫這些入詩,則不免帶有庸俗氣。而在這首詩中,因為它和新嫁娘的靈機慧心,和小姑的天真,以及婆婆反將入于新嫁娘彀中等情事聯繫在一起,才顯得富有詩意和耐人尋味。

象這樣的詩,在如何從生活中發現和把握有詩意的題材方面,似乎能夠給我們一些啟示。

(余恕誠)

雨過山村

雨過山村

王建

雨裡鷄鳴一兩家,竹溪村路板橋斜。

婦姑相喚浴蠶去,閒着中庭梔子花。

這首山水田園詩,富有詩情畫意,又充滿勞動生活的氣息,頗值得稱道。

「雨裡鷄鳴一兩家」。詩的開頭就大有山村風味。這首先與「鷄鳴」有關,「鷄鳴桑樹顛」乃村居特徵之一。在雨天,晦明交替似的天色,會誘得「鷄鳴不已」。但倘若是平原大壩,村落一般不會很小,一鷄打鳴會引來群鷄合唱。山村就不同了,地形使得居民點分散,即使成村,人戶也不會多。「鷄鳴一兩家」,恰好寫出山村的特殊風味。

「竹溪村路板橋斜」。如果說首句已顯出山村之「幽」,那麼,次句就由曲徑通幽的過程描寫,顯出山居的「深」來,並讓讀者隨詩句的嚮導,體驗了山行的趣味。在霏霏小雨中沿著鬥折蛇行的小路一邊走,一邊聽那蕭蕭竹韻,潺潺溪聲,該有多稱心。不覺來到一座小橋跟前。這是木板搭成的「板橋」。山民尚簡,溪溝不大,原不必張揚,而從美的角度看,這一座板橋設在竹溪村路間,這竹溪村路配上一座板橋,卻是天然和諧的景緻。

「雨過山村」四字,至此全都有了。詩人轉而寫到農事:「婦姑相喚浴蠶去」。「浴蠶」,指古時用鹽水選蠶種。據《周禮》「禁原蠶」注引《蠶書》:「蠶為龍精,月值大火(二月)則浴其種。」于此可見這是在仲春時分。在這淳樸的山村裡,婦姑相喚而行,顯得多麼親切,作為同一家庭的成員,關係多麼和睦,她們彼此招呼,似乎不肯落在他家之後。「相喚浴蠶」的時節,也必有「相喚牛耕」之事,只舉一端,不難概見其餘。那優美的雨景中添一對「婦姑」,似比着一雙兄弟更有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