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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詩鑑賞下    P 138


作者:唐代詩人
頁數:138 / 171
類別:古典詩

 

唐詩鑑賞下

作者:唐代詩人
第138,共171。
這首詩的藝術特色顯然在於煉詞鑄句,熔情入景,因而風物如畫,含蓄不盡。前二句點出時間、地點,顯出名勝、古蹟,抒發了懷念、思慕之情,語言省淨,含意豐滿,形象鮮明,已充分顯示詩人老到的藝術才能。後二句深入主題,突出印象,描寫生動,以實見虛,在形似中傳神,堪稱「畫本」,而重在寫意。李商隱《錦瑟》中「此情可待成追憶,只是當時已惘然」的那種無望的迷惘,在陸龜蒙這首詩裡得到了十分相似的表露。也許這正是本詩的時代特色。詩歌藝術朝着形象地表現某種印象、情緒的方向發展,在晚唐是一種相當普遍的趨勢,這詩即其一例。

(倪其心)



  
憶昔

憶昔

韋莊

昔年曾向五陵游,子夜歌清月滿樓。

銀燭樹前長似晝,露桃花裡不知秋。

西園公子名無忌,南國佳人號莫愁。

今日亂離俱是夢,夕陽唯見水東流!


  

韋莊本來住在長安附近,後來移居虢州。黃巢起義軍攻破長安時,他正來京城應試,目擊這座古都的興替盛衰,撫今傷昔,寫下了這首「感慨遙深,婉而多諷」的七律。「感慨遙深」指其思想感情,「婉而多諷」言其情韻風調。

此詩藝術上主要有兩點特色:

一是用典使事,使詩意委婉深曲。首句「五陵」,是長安城外唐代貴族聚居之地,詩中「五陵」不單指代長安,也泛指當時貴族社會。次句的《子夜歌》是樂府古曲,歌詞多寫男女四時行樂之情,詩人以此諷刺豪門貴族一年四季追歡逐樂、笙歌達旦的奢靡生活。分明諷其沉湎聲色,卻用「月滿樓」為襯景,把諷意深藏在溶溶月色中,不露聲色。三句「銀燭樹前長似晝」,取邢邵「夕宴銀為燭」詩意,寫王公豪富之家酒食徵逐,晝夜不分,也是意存鞭撻,而賦色清麗,辭意似依違于美刺之間。四句「露桃花裡不知秋」,語出王昌齡《春宮曲》「昨夜風開露井桃」,借龍標詩語,筆鋒暗指宮庭,斥其沉迷酒色以至春秋不辨,同樣辭旨微婉,蘊藉不吐。第三聯「西園公子名無忌,南國佳人號莫愁」,于對仗工絶之外,尤見使事之巧,盡委婉深曲之能事。「西園公子」指魏文帝曹丕及其弟曹植等,至于「無忌」,卻是戰國時代魏國公子信陵君的名號。韋莊巧妙地把曹魏之「魏」與戰國七雄之「魏」牽合在一起,由此引出「無忌」二字。但又不把「無忌」作專名看待,僅取其「無所忌憚」之意。這句詩的實際意思是指斥王孫公子肆無忌憚。詩人把這層真意寄寓在兩個歷史人物的名號中。由於曹丕和信陵君都是歷史上值得稱道的風流人物,因此,讀起來倒象對那些王孫公子放蕩不覊的行為津津樂道,而容易忽略其微諷的深意。下聯「莫愁」同此手法,用傳說中一位美麗歌女的名字,慨嘆浮華女子不解國事蜩螗,深寓「融江猶唱後庭花」的沉痛。由於巧妙地使事用典,全詩但見花月管弦,裘馬脂粉,真意反而朦朧,如霧裡看花,隱約縹緲,不見色相。感慨之詩意藉婉而多諷的風調而顯得更為深沉,更加耐人咀嚼。

二是借助于雙關、象徵、暗示等多種修辭手法的錯綜運用,傳出弦外之音和味外之味。「子夜歌」是樂府古調名,也含有「半夜笙歌」的微意,語意雙關。「銀燭樹前」則暗示貴族生活的豪華奢侈。「露桃花裡」象徵紅袖青螺:「不知秋」又用雙關手法,含有不知末日將臨的深意。「無忌」「莫愁」,均取雙關。「俱是夢」的「夢」字,綰上三聯,既慨嘆往昔繁華,如夢如煙;又有雙關「醉生夢死」之意。結句「夕陽唯見水東流」,從修辭角度看,「夕陽」象徵唐末國運已如日薄西山,「水東流」象徵唐王朝崩潰的大勢如碧水東去,頽波難輓;從詩的色彩看,則見殘陽慘淡,照着滔滔逝水,暮色蒼茫中,萬物蕭瑟。有此一結句,無限愴懷,頓生紙墨。有此一結句,就使詩情更為飽滿、淒愴。水流無已,此恨綿綿,都包含在這七個字中,這正是全詩結穴之處。

全詩以「昔年」領起,前六句緊扣題旨「憶」字,描繪昔日繁華景象。末聯一跌,頓起波瀾,發為變徵之音,結出無限感慨。由於前六句色彩穠麗,人們很容易產生錯覺:似乎韋莊是在回味、留戀亂前長安貴族豪右那種燈紅酒綠的生活。其實,韋莊出身于早已破落的大族之家,那時他是沒有資格進入詩中描繪的那種上流社會的。詩中隱含着對上層統治階層醉生夢死、競逐奢靡的批判,抒發了他對社稷傾危的感嘆。只是由於用語華艷,給全詩蒙上了一層粉紅色的輕紗,使人乍讀之難察幽隱,細品之卻有深意。這種曲曲傳情、意在言外的構思,形成了「婉而多諷」的情韻風調。以華綺側艷之辭,寄感慨遙深之志,是晚唐詩風的特徵之一。韋莊這首詩,正體現了這一特徵。

(賴漢屏)

送日本國僧敬龍歸

送日本國僧敬龍歸

韋莊

扶桑已在渺茫中,家在扶桑東更東。

此去與師誰共到?一船明月一帆風。

晚唐時期,日本因唐朝國內動亂,于文宗開成三年(838)停止派出遣唐使。原先隨遣唐使舶來華學佛求經的請益僧和學問僧,此後便改乘商船往來。唐朝的商船船身小,行駛輕快,船主又積累了豐富的氣象知識和航海經驗,往返中國與日本一般只需三晝夜至六七晝夜,而且極少遇難漂流。這導致日唐之間交通頻繁,日本僧人的入唐比在遣唐使時代更加容易。敬龍便是這些僧人中的一個。他學成歸國時,韋莊為他寫詩送行。

全詩只在「送歸」上落筆,體現了對異國友人的關心與惜別之情。

「扶桑已在渺茫中,家在扶桑東更東」,說敬龍此番歸國,行程遼遠,里程不易概指。雖然《梁書。扶桑國傳》說過「扶桑在大漢國東二萬餘里」,後來沿用為日本的代稱,若寫詩也是這樣指實,便缺少意趣。詩人採用「扶桑」這個名字,其意則指古代神話傳說東方「日所出處」的神木扶桑,其境已渺茫難尋;這還不夠,下面緊接著說敬龍的家鄉還在扶桑的東頭再東頭。說「扶桑」似有邊際,「東更東」又沒有了邊際;不能定指,則其「遠」的意味更可尋思。首句「已在」是給次句奠基,次句「更在」才是意之所注處。說「扶桑」已暗藏「東」字,又加上「東更東」,再三疊用兩明一暗的「東」字,把敬龍的家鄉所在地寫得那樣遠不可即,又神秘,又惹人向慕。那邊畢竟是朋友的家鄉,而且他正要揚帆歸去,為此送行贈詩,不便作留難意、惜別情、愁苦語,把這些意思藏在詩句的背後,於是下文轉入祝友人行程一帆風順的話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