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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詩鑑賞下    P 139


作者:唐代詩人
頁數:139 / 171
類別:古典詩

 

唐詩鑑賞下

作者:唐代詩人
第139,共171。
「此去與師誰共到?一船明月一帆風。」船行大海中,最怕橫風暴雨,大霧迷航。過去遣唐使乘坐的大船,常因風暴在海上漂流,甚至失事;能夠到達的也往往要在數十日或者數月的艱苦航程之後。這些往事傳聞,韋莊是心知的,所以就此起意,祝朋友此行順利。用一個「到」字,先祝他平安抵達家鄉:「明月」示晴,排除霧雨:「帆風」謂順,勿起狂飆,──行程中不生災障。「誰」字先墊出「與師共到」之人,由下句的朗月、順風再為挑明,並使「風」、「月」得「誰」字而人格化了。「共」字,一方面捏合「風」、「月」與「師」三者,連同「船」在一起,逗出海行中美妙之景、舒暢之情;另一方面,又結合「到」字,說「共到」,使順風朗月的好景貫徹全程,陪同直抵家鄉。兩句十四個字,渾然一體,表達了良好的祝願與誠摯的友情,饒有詩意。

詩人如此祝願,也並非僅僅由於主觀願望,故作安慰語。它是有客觀事實作基礎的,這就是晚唐時日本與中國之間,海上航行相對地便利與安全的事實。它印入了詩人心底,寫出來自然而然就是這樣的詩句。



  
(陳長明)

金陵圖

金陵圖

韋莊

誰謂傷心畫不成?畫人心逐世人情。

君看六幅南朝事,老木寒雲滿故城。

這是一首題畫之作,詩人看了六幅描寫南朝史事的彩繪,有感於心,揮筆題下了這首詩。

畫家是什麼人,已不可考。他畫的是南朝六代(東吳、東晉、宋、齊、梁、陳)的故事,因為六代均建都于金陵。這位畫家並沒有為南朝統治者粉飾昇平,而是寫出它的淒涼衰敗。他在畫面繪出許多老木寒雲,繪出危城破堞,使人看到三百年間的金陵,並非什麼鬱鬱蔥蔥的帝王之州,倒是使人產生傷感的古城。這真是不同於一般的歷史組畫。

比韋莊略早些時的詩人高蟾寫過一首《金陵晚望》:

“曾伴浮雲歸晚翠,猶陪落日泛秋聲。

世間無限丹青手,一片傷心畫不成。”

結尾兩句,感慨深沉。高蟾預感到唐王朝危機四伏,無可輓回地正在走向總崩潰的末日,他為此感到苦惱,而又無能為力。他把這種潛在的危機歸結為「一片傷心」;而這「一片傷心」,在一般畫家筆下是無法表達出來的。



  
韋莊顯然是讀過高蟾這首《金陵晚望》的。當他看了這六幅南朝故事的彩繪之後,高蟾「一片傷心畫不成」的詩句,似乎又從記憶中浮現。「真個是畫不成麼?」你看這六幅南朝故事,不是已把「一片傷心」畫出來了嗎!於是他就提起筆來,好象針對高蟾反駁道:「誰謂傷心畫不成?畫人心逐世人情。」為什麼就畫不成社會的「一片傷心」呢?只是因為一般的畫家只想迎合世人的庸俗心理,專去畫些粉飾昇平的東西,而不願意反映社會的真實面貌罷了。

詩人在否定了「傷心畫不成」的說法後,舉出了一個出色的例證來:「君看六幅南朝事,老木寒雲滿故城。」請看這幅《金陵圖》吧,畫面上古木枯凋,寒雲籠罩,一片淒清荒涼。南朝六個小朝廷,哪一個不是昏庸無道,最後向敵人投降而結束了它們的短命歷史的?這就是三百年間金陵慘淡現實的真實寫照。

將高蟾的《金陵晚望》和本篇作一比較,頗耐人尋味。一個感嘆「一片傷心畫不成」,一個反駁說,現在不是畫出來了麼!其實,二人都是借六朝舊事抒發對晚唐現實的深憂,在藝術上有異曲同工之妙。

(劉逸生)

陪金陵府相中堂夜宴

陪金陵府相中堂夜宴

韋莊

滿耳笙歌滿眼花,滿樓珠翠勝吳娃。

因知海上神仙窟,只似人間富貴家。

繡戶夜攢紅燭市,舞衣晴曳碧天霞。

卻愁宴罷青娥散,揚子江頭月半斜。

詩題中的金陵,指潤州,即今江蘇省鎮江市,非指南京。唐人喜稱鎮江為丹徒或金陵。如李德裕曾出任浙西觀察使(治所潤州),其《鼓吹賦。序》云:「余往歲剖符金陵。」府相,對東道主周寶的敬稱,其時周寶為鎮潤州的鎮海軍節度使同平章事。中堂,大廳。此詩是詩人參加周寶的盛大宴會,有感而作。

起二句連用三個「滿」字,筆酣意深。滿耳的笙簫吹奏,滿眼的花容月貌,滿樓的紅粉佳麗,佩戴着炫目的珠寶翡翠,真比吳娃還美,若非仙宮似的富貴人家,哪得如此。

頷聯「因知海上神仙窟,只似人間富貴家」,正以此意承接首聯歌舞喧闐、花團錦簇的豪華場面。可詩人匠心獨運,以倒說出之,便覺語新意奇。本來神話中的仙境,人間再美也是比不上的。而詩人卻倒過來說,即使「海上神仙窟」,也只能象這樣的「人間富貴家」。淡淡一語,襯托出周寶府中驚人的豪奢。沈德潛評此詩時說:「只是說人間富貴,幾如海上神仙,一用倒說,頓然換境。」

頸聯「攢」、「曳」二字絲絲入扣。雕飾精美的門庭,燈燭輝煌,象是紅燭夜市一般。歌女們翩翩起舞,綵衣象牽曳着碧空雲霞。輕歌曼舞,輕盈搖曳之姿畢現。「夜攢」益顯其滿堂燈火,「晴曳」更襯出錦繡華燦。「夜」和「晴」又把周寶夜以繼日、沉湎于歌舞聲色之中的場面寫了出來。

詩吟至此,已把爭妍鬥艷、溢彩流光的相府夜宴寫到絶頂了,收筆几乎難以為繼。而詩人別具心裁,毫鋒陡然轉到了宴會場外的靜夜遙天:「卻愁宴罷青娥散,揚子江頭月半斜。」一個「愁」字,點出了清醒的詩人並未被迷人的聲色所眩惑,而是別抱深沉的情懷。酒闌人散,月已半斜,徘徊揚子江頭,西望長安,北顧中原,兵戈滿天地,山河殘破,人何以堪!傷時,懷鄉,憂國,憂民,盡在一個「愁」字中含蘊了。

「月半斜」之「半」,既是實景,又寓微言。這時黃巢起義軍縱橫馳騁大半個中國,地方藩鎮如李克用等也擁兵叛唐,僖宗迭次出奔,唐王朝搖搖欲墜。只有東南半壁暫得喘息,然而握有重兵的周寶卻整日沉湎酒色。這樣一個局面,豈不正是殘月將落,良宵幾何!

全詩用四分之三的篇幅重筆濃墨極寫閥閲之家窮奢極欲、歌舞夜宴的富貴氣象,而主旨卻在尾聯,詩眼又濃重地點在一個「愁」字上。一「愁」三「滿」,首尾相應,產生強烈的對比作用。三「滿」正是為了襯托出深「愁」。「愁」,是這首詩通前徹後的中心軸線。

(馬君驊)

台城

台城

韋莊

江雨霏霏江草齊,六朝如夢鳥空啼。

無情最是台城柳,依舊煙籠十里堤。

這是一首憑弔六朝古蹟的詩。台城,舊址在今南京市鷄鳴山南,本是三國時代吳國的後苑城,東晉成帝時改建。從東晉到南朝結束,這裡一直是朝廷台省(中央政府)和皇宮所在地,既是政治中樞,又是帝王荒淫享樂的場所。中唐時期,昔日繁華的台城已是「萬戶千門成野草」;到了唐末,這裡就更荒廢不堪了。

弔古詩多觸景生情,借景寄慨,寫得比較虛。這首詩則比同類作品更空靈蘊藉。它從頭到尾採取側面烘托的手法,着意造成一種夢幻式的情調氣氛,讓讀者透過這層隱約的感情帷幕去體味作者的感慨。這是一個值得注意的特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