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靈魂甘泉,自由閱讀廣場

帳號    


唐詩鑑賞下    P 148


作者:唐代詩人
頁數:148 / 171
類別:古典詩

 

唐詩鑑賞下

作者:唐代詩人
第148,共171。
曹松是舒州(治所在今安徽潛山)人,因屢試不第,長期流落在今福建、廣東一帶。這首詩就是他連年滯留南海(郡治在今廣東廣州市)時的思歸之作。

作者以翻騰起伏的思緒作為全詩的結構線索,在廣州的獨特地理背景的襯托下,着力突出登高、家信、月色、春光在作者心中激起的反響,來表現他覊留南海的萬縷歸思。



  
首聯「憶歸休上越王台,歸思臨高不易裁」,從廣州的著名古蹟越王台落筆,但卻一反前人的那種「遠望當歸」的傳統筆法,獨出心裁地寫成「憶歸休上」,以免歸思氾濫,不易裁斷。如此翻新的寫法,脫出窠臼,把歸思表現得十分婉曲深沉。金聖歎稱讚這兩句「忽然快翻『遠望當歸』舊語,成此嶄新妙起」(《聖歎批唐詩》甲集),是說得不錯的。

頷聯「為客正當無雁處,故園誰道有書來」,詩人巧妙地運用了鴻雁南飛不過衡山回雁峰的傳說,極寫南海距離故園的遙遠,表現他收不到家書的沮喪心情。言外便有嗟怨客居過于邊遠之意。李煜的「雁來音信無憑」(《清平樂》),是寫見雁而不見信的失望;而曹松連雁也見不到,就更談不上期待家書了,因此對句用「誰道有書來」的反問,來表現他的無限懊惱。

頸聯「城頭早角吹霜盡,郭裡殘潮蕩月回」,展示了日復一日喚起作者歸思的淒清景色。出句寫晨景,是說隨着城頭淒涼的曉角聲晨霜消盡;對句寫晚景,是說伴着夜晚的殘潮明月復出。這一聯的描寫使我們想起唐詩中的有關詩句:「三奏未終天便曉,何人不起望鄉愁」(武元衡《單于曉角》):「回潮動客思」(李益《送歸中丞使新羅冊立弔祭》):「舉頭望明月,低頭思故鄉」(李白《靜夜思》)。看來,在唐人心目中,明月、曉角、殘潮,都是牽動歸思的景色。如果說,李白的《靜夜思》寫了一時間勾起的鄉愁,那麼,曹松這一聯的景色,則融進了作者連年覊留南海所產生的了無終期的歸思。

歸思這樣地折磨着作者,平常時日,還可以勉強剋制,可是,當新春到來時,就按捺不住了。因為新春提醒他在異鄉又滯留了一個年頭,使他歸思泉湧,百感交集。「心似百花開未得,年年爭發被春催」,形象地揭示出覊旅逢春的典型心境,把他對歸思的抒寫推向高潮。句中以含苞待放的百花比喻處于抑制狀態的歸心,進而表現每到春天他的心都受到刺激,引起歸思氾濫,那就象被春風催開的百花,競相怒放,不由自主。想象一下號稱花城的廣州,那沐浴在春風裡的鮮花的海洋,我們不禁為作者如此生動、獨到的比喻讚歎不已。這出人意表的比喻,生動貼切,表現出歸思的紛亂、強烈、生生不已、難以遏止。寫到這裡,作者的南海歸思在幾經婉轉之後,終於得到了盡情的傾吐。

這首詩在藝術上進行了富有個性的探索,它沒有採用奇特的幻想形式,也沒有採用借景抒情為主的筆法,而是集中筆墨來傾吐自己的心聲,迂曲婉轉地揭示出複雜的心理活動和細微的思想感情,呈現出情深意曲的藝術特色。

(徐燕)

西施灘

西施灘


  

崔道融

宰嚭亡吳國,西施陷惡名。

浣紗春水急,似有不平聲。

西施是春秋時代的越國人,家住浙江諸暨縣南的苧羅山。苧羅山下臨浣江,江中有浣紗石,傳說西施常在此浣紗,西施灘因而得名。這首詩不同於一般弔古傷今的登臨之作,而是針對「女人禍水」這一傳統的歷史觀念,為西施翻案。

詩立意新穎,議論形象而富有感情。上聯平平道來,旨在澄清史實。據《史記》載,越王勾踐為吳王夫差戰敗後困于會稽,派大夫文種將寶器美女(西施在其中)賄通吳太宰伯嚭,准許越國求和,從此越王勾踐獲得了休養生息的機會,其後終於滅掉了吳國。這就是歷史的真相。所以詩一開頭就道破問題的實質:「宰嚭亡吳國,西施陷惡名。」這個「陷」字用得十分精當,推翻了「女人禍水」論,把顛倒了的史實再顛倒過來。

議論入詩一般容易流于枯澀,而這首詩卻把議論和抒情有機地結合在一起。詩人在為西施辯誣之後,很自然地將筆鋒轉到了西施灘,用抒情的筆觸,描寫了西施灘春日的情景。春天到了,江河水漲,西施當年浣紗的灘頭那嘩嘩的江水急促奔流,好象在為她蒙上一層歷史的污垢發出如泣如訴的聲音,訴說著世事的不平。但春水畢竟不具有人的思想感情,這一切只能是詩人想象,所以第四句很快補上:「似有不平聲。」這「似有」二字,選用得非常得體,真切自然,寄寓着作者深沉的慨嘆。這一聯,完全是在抒情中進行議論,在議論中滲透感情。

晚唐詩人羅隱也寫過類似的詩:「家國興亡自有時,吳人何苦怨西施。西施若解傾吳國,越國亡來又是誰?」比較起來,兩詩的立意相似,又各具特色。羅詩議論充分,能聯繫「時運」來分析國家的興亡,這比崔詩似覺深入一層;崔詩發議論,不僅訴諸理智,而且訴諸感情,將理智和感情自然地揉合在一起,這較之羅詩又有其高出一籌的地方。

(劉永年)

溪上遇雨二首(其二)

溪上遇雨二首(其二)

崔道融

坐看黑雲銜猛雨,噴灑前山此獨睛。

忽驚雲雨在頭上,卻是山前晚照明。

唐詩中寫景通常不離抒情,而且多為抒情而設。即使純乎寫景,也滲透作者主觀感情,寫景即其心境的反光和折射;或者用着比興,別有寄託。而這首寫景詩不同於一般唐詩。它是詠夏天的驟雨,你既不能從中覓得何種寓意,又不能視為作者心境的寫照。因為他實在是為寫雨而寫雨。從一種自然現象的觀察玩味中發現某種奇特情趣,乃是宋人在詩歌「小結裹」方面的許多發明之一,南宋楊誠齋(萬里)最擅此。而這首《溪上遇雨》居然是早于誠齋二三百年的「誠齋體」。

再從詩的藝術手法看,它既不合唐詩通常的含蓄蘊藉的表現手法,也沒有通常寫景虛實相生較簡括的筆法。它的寫法可用八個字概盡:窮形盡相,快心露骨。

夏雨有夏雨的特點:來速疾,來勢猛,雨腳不定。這幾點都被詩人準確抓住,表現于筆下。急雨才在前山,忽焉已至溪上,叫人避之不及,其來何快!以「坐看」從容起,而用「忽驚」、「卻是」作跌宕轉折,寫出夏雨的疾驟。而一「銜」一「噴」,不但把黑雲擬人化了(它象在撒潑、頑皮),形象生動,而且寫出了雨的力度,具有一種猛烈澆注感。寫雲曰「黑」,寫雨曰「猛」,均窮極形容。一忽兒東邊日頭西邊雨,一忽兒西邊日頭東邊雨,又寫出由於雨腳轉移迅速造成的一種自然奇觀。這還不夠,詩人還通過「遇雨」者表情的變化,先是「坐看」,繼而「忽驚」,側面烘托出夏雨的瞬息變化難以意料。通篇思路敏捷靈活,用筆新鮮活跳,措語尖新,令人可喜可愕,深得夏雨之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