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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詩鑑賞下    P 153


作者:唐代詩人
頁數:153 / 171
類別:古典詩

 

唐詩鑑賞下

作者:唐代詩人
第153,共171。
韓偓《香奩集》共收一百首詩,其中寫到寒食、鞦韆的詩竟多達十首。如《偶見》:「鞦韆打困解羅裙,指點醍醐索一尊。見客入來和笑走,手搓梅子映中門。」又如《想得》:「兩重門裡玉堂前,寒食花枝月午天。想得那人垂手立,嬌羞不肯上鞦韆。」再如:《寒食日重遊李氏園亭有懷》:「往年曾在彎橋上,見倚朱欄詠柳綿。今日獨來香徑裡,更無人跡有苔錢。傷心闊別三千里,屈指思量四五年。料得它鄉遇佳節,亦應懷抱暗淒然。」從以上這幾首詩,依稀可見詩人與一位佳人在寒食佳節、鞦韆架邊結下的一段戀情。聯繫這些詩,再回過來看這首《寒食夜》的第三句,可以斷定它確是一個見景思人、托物記事的句子,儘管寫得盡曲折含蓄之能事,而個中消息是仍然可以參破的。

如果從整首詩來看,這第三句又是與上、下各句互相依託、融合為一的。全詩四句,組成為一個整體,詩的前兩句可以說是為第三句佈景設色的。首句「惻惻輕寒翦翦風」,先使詩篇籠罩一層淒迷的氣氛;次句「小梅飄雪杏花紅」,更為詩篇塗抹一層穠艷的色彩。有了這兩層烘染,才能托出第三句中「那人」不見的空虛之感和「纖手香凝」的綺麗之思。至于詩的結句「樓閣朦朧煙雨中」,更直接從第三句生發,是第三句的延伸,是把詩人的密意溫情推向夜雨朦朧的樓閣之中,暗暗指出其人的居處所在以及詩人的心目所注,從而加深意境,宕出遠神,使人讀後感到情意隱約,餘味無窮。沒有這樣一個結句,當然也托不出第三句。就通篇而言,應當說,這首詩既以第三句為中心,而又靠上、下烘托,才成為一首在藝術上臻于完美的作品。



  
(陳邦炎)

效崔國輔體四首

效崔國輔體四首

韓偓

淡月照中庭,海棠花自落。

獨立俯閒階,風動鞦韆索。

酒力滋睡眸,鹵莽聞街鼓。

欲明天更寒,東風打窗雨。



  
雨後碧苔院,霜來紅葉樓。

閒階上斜日,鸚鵡伴人愁。

羅幕生春寒,綉窗愁未眠。

南湖一夜雨,應濕採蓮船。

這一組小詩題作「效崔國輔體」,在《香奩集》裡別具一格。崔國輔,盛唐詩人,開元十四年(726)進士,曾官許昌縣令、集賢院直學士、禮部郎中,天寶中坐事貶竟陵郡司馬。他以擅長寫五言絶句著稱,《全唐詩》錄存其詩一卷,半數以上是五絶。清管世銘《讀雪山房唐詩鈔凡例》云:「專工五言小詩自崔國輔始,篇篇有樂府遺意。」喬億《劍溪說詩》也說:「五言絶句,工古體者自工、謝朓、何遜尚矣,唐之李白、王維、韋應物可證也。唯崔國輔自齊梁樂府中來,不當以此論列。」可見唐代五言絶句的來源有二:一是漢魏古詩,一是南朝樂府。崔國輔的五絶正是從樂府詩中《子夜歌》、《讀曲歌》等一脈承傳下來的,多寫兒女情思,風格自然清新而又宛轉多姿,柔曼可歌,形成了獨特的詩體。

韓偓的這幾首詩仿作,以唐人詩中習見的「閨怨」為主題,而寫來特別富於詩情畫意。第一首寫春夜庭院的情景。淡淡的月色映照庭中,海棠花悄然謝落,春天又該過去了。女主人公孤零零地佇立在窗口,俯視着屋前的台階,也許是盼望着有人歸來吧,可階石上一片空蕩蕩,不見人跡,只有風兒擺弄着院子裡的鞦韆索,不時傳來一陣叮咚聲響。整個畫面是那麼幽靜寂寥,末了一個鏡頭以動襯靜,更增強了詩篇的清冷氣氛;而閨中人的幽怨心理,也就在這氣氛的烘托下顯現出來了。

第二首的場景轉入黎明前的室內。主人公已經睡下了。或許是擔心夜晚失眠吧,睡覺前特地喝了一點酒,酒力滋生了睡意,終於朦朦朧朧地進入夢鄉。可是睡得並不安穩,不多久又被依稀傳來的街鼓聲驚醒了。這時已到了天將破曉的時分,身上感受到黎明前的寒意,耳中傾聽著東風吹雨敲打窗戶的聲音。和前一首略有不同的是,本篇不注重於畫面物象的組合,而更多着力於人的主觀感受的渲染,從各種感覺心理的描繪中,傳達出人物的索寞與淒苦的情懷。

第三首則一躍而到了秋日午後。剛下過一陣秋雨,院子里長滿碧苔,經霜的紅葉散落在樓前,這一片彩色繽紛的圖景卻透露出某種荒蕪的氣息。主人公依然面對空無人跡的石階,凝望着西斜的日影漸漸爬上階來。這悠悠不絶的愁緒可怎樣排遣呀!只有庭中鸚鵡學人言語,彷彿在替人分擔憂思。因為是寫白天的景物,圖象比較明晰,色彩也很鮮麗,但仍然無損于詩篇婉曲淒清的情味。尤其「閒階上斜日」一個細節,把閨中人那種長久期待而又渺茫空虛的心理,反映得何等深刻入神!

最後一首又轉移至深夜閨中,時令大約在暮春。由於下了一夜的雨,暮春的寒氣透過簾幕傳入室內,而我們的主人公卻獨倚綉窗不能成眠。她想的是:南湖上的採蓮船該被夜晚的雨水打濕了吧。我們知道,南朝樂府民歌的一種特殊表現手法,是喜歡運用諧音雙關語來喻指愛情。「採蓮」的形象在樂府民歌中經常出現,如《讀曲歌》裡的一首:「種蓮長江邊,藕生黃櫱浦。必得蓮子時,流離經辛苦」,就是借有關蓮藕的雙關隱語(「蓮」諧音「憐」,愛的意思:「藕」諧音「偶」,成雙配對的意思)來表示愛情的獲得需經過曲折辛苦的磨煉。因此,韓偓詩中的「採蓮」,也應該是愛情的象徵。女主人公想象採蓮船的遭遇,也就是影射自己的愛情經歷。在耿耿不寐的長夜裡,回想自己的愛情生活,該有多少話要傾訴?而詩人卻借用了樂府詩的傳統手法,把複雜的思想感情融鑄在雨濕採蓮船這一單純的形象中,讀來別有一種簡古深永的韻趣。

四首小詩合成一組,時間由夜晚至天明再到晚上,節令由春經秋又返回暮春,結構形式上的若斷若續,正好概括反映了主人公一年四季的朝朝暮暮。不同的情景畫面,而又貫串着共同的情思,有如統一主旋律下的各種樂曲變奏,豐富了詩歌的形象。通篇語言樸素明麗,風姿天然,不象《香奩集》裡其他一些作品的注重工巧藻繪,顯示了倣傚崔國輔體和樂府民歌的痕跡。但比較缺少明朗活潑的格調,而偏重於發展崔國輔詩中婉曲含蓄的一面,則又打上晚唐時代以及韓偓個人風格的烙印。

(陳伯海)

賣花翁

賣花翁

吳融

和煙和露一叢花,擔入宮城許史家。

惆悵東風無處說,不教閒地著春華。

賞花、買花以至養花,本出於人們愛美的天性。但在舊社會勞動人民衣不蔽體、食不果腹的情況下,耽玩花朵又往往形成富貴人家的特殊嗜好。唐代長安城就盛行着這樣的風氣。白居易有《買花》詩,真切地反映了這種車馬若狂、相隨買花的社會習俗,並通過篇末「一叢深色花,十戶中人賦」的評語,對貴家豪門的奢靡生活予以揭露。吳融的這首《賣花翁》,觸及同樣的題材,卻能夠不蹈襲前人窠臼,自出手眼,別立新意。

「和煙和露一叢花,擔入宮城許史家。」這一聯交代賣花翁把花送入貴家的事實。和煙和露,形容花剛採摘下來時綴着露珠、冒着水氣的樣子,極言其新鮮可愛。許氏與史氏,漢宣帝時的外戚。「許」指宣帝許皇后家,「史」指宣帝祖母史良娣家,兩家都在宣帝時受封列侯,貴顯當世,所以後人常用來借指豪門勢家。詩中指明他們住在宮城以內,當是最有勢力的皇親國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