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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詩鑑賞下    P 154


作者:唐代詩人
頁數:154 / 171
類別:古典詩

 

唐詩鑑賞下

作者:唐代詩人
第154,共171。
「惆悵東風無處說,不教閒地著春華。」這後一聯抒發作者的感慨。東風送暖,大地春回,鮮花開放,本該是一片爛漫風光。可如今豪門勢家把盛開的花朵都閉鎖進自己的深宅大院,剩下那白茫茫的田野,不容點綴些許春意,景象又是何等寂寥!「不教」一詞,顯示了豪富人家的霸道,也隱寓着詩人的憤怒。但詩人不把這憤怒直說出來,卻托之於東風的惆悵。東風能夠播送春光,而不能保護春光不為人攫走,這真是莫大的憾事;可就連這一點憾恨,又能到哪裡去申訴呢?權勢者炙手可熱,于此可見一斑。

詩篇由賣花引出貴族權門貪婪無厭、獨占壟斷的罪惡。他們不僅要佔有財富,佔有權勢,連春天大自然的美麗也要攫為己有。詩中蘊含著的這一尖鋭諷刺,比之白居易《買花》詩着力抨擊貴人們的豪華奢侈,在揭示剝削者本性上有了新的深度。表現形式上也不同於白居易詩那樣直敘鋪陳,而是以更精煉、更委婉的筆法曲折達意,即小見大,充分體現了絶句樣式的靈活性。



  
(陳伯海)

金橋感事

金橋感事

吳融

太行和雪疊晴空,二月郊原尚朔風。

飲馬早聞臨渭北,射鵰今欲過山東。

百年徒有伊川嘆,五利寧無魏絳功?

日暮長亭正愁絶,哀笳一曲戍煙中。



  
這是一篇政治抒情詩。《唐詩鼓吹評註》謂:此詩「指孫揆敗於沙陀之事」。沙陀,以族名代稱藩鎮李克用。唐昭宗大順元年(890),李克用進據邢、洛、磁三州。昭宗不顧多數大臣的反對,採納了宰相張浚等人發兵討李的主張。由於對形勢估計不足,結果三戰三敗。張浚的副手孫揆,就在這年九月李克用破潞州(今山西長治西南)時被殺。李克用的軍隊乘勝縱兵焚掠晉、絳、河中一帶。百姓家破人亡,赤地千里。大順二年春正月,昭宗被迫罷了張浚等人的官,二月又為李克用加官晉爵。詩人吳融時在潞州金橋,有感於此,寫了這首詩。

詩一開頭就把太行山的景色寫得雄偉壯美:皚皚白雪覆蓋着巍巍太行,重巒疊嶂,高聳在晴朗的天空。紅日、白雪、藍天,色彩鮮明,宛若浮雕。時令已是早春二月,莽莽郊原依然是北風狂舞,寒意料峭。一個「尚」字,用得極妙,寫出了詩人的心境和感觸。目之所見,體之所感,絲毫沒有春意。景色之美,氣候之寒,更襯出詩人心中的悲涼。兩句為下面的「感事」,渲染了氣氛。

頷、頸兩聯,一連串用了四個歷史典故,委婉含蓄地表達了詩人對當時政治形勢的認識和感嘆。

「飲馬」,是用《左傳》故事。公元前五七九年,晉楚戰爭中,楚軍驕橫狂妄,揚言「飲馬于河(黃河)而歸」。這裡比喻李克用有「飲馬于河」的軍事野心。因為李克用的軍隊,早在中和三年(883)與黃巢作戰時,就已打進過帝都長安,故說「飲馬早聞臨渭北」。「射鵰」,用了北齊斛律光射落雕鳥的故事。「雕」是一種鷙鳥,猛健善飛,不易射得。這裡用斛律光的英勇善射,暗喻實力強大的李克用將要採取大規模軍事行動。「山東」指太行山以東地區。這句是說李軍正蓄謀打過太行山。

頸聯筆鋒一轉,由述古喻今進而抒感言懷。詩人沒有直抒胸臆,仍然是借用典故來表達。「百年」句用了周朝辛有的故事。周平王遷都洛陽時,大夫辛有在伊水附近看到一個披髮的人在野外祭祀。披髮是戎族的風俗習慣,辛有據此預言這地方必將淪為戎人居住。辛有死後,戎人果然遷居于伊水之濱。詩人在藩鎮割據的混戰中,預感到唐王朝必將滅亡。他不可能直陳其事,但又不能不說,所以用辛有的典故,巧妙地抒發了對國家命運的憂慮。辛有的預言生前無人理睬,死後卻備受讚歎,這又有什麼用呢?肺腑之言,瀉于毫端。儘管個人不能輓狂瀾于既倒,但詩人仍希望皇上採用古時魏絳的方法,以期收到「五利」之功。魏絳是春秋時晉悼公的大夫。晉國所在地的山西,是個漢、戎雜居的地方,民族間經常發生戰爭。魏絳曾建議用「和戎」方式解決矛盾,他認為「和戎」有「五利」,晉悼公採用了魏絳的主張,因此收到「修民事,田以時」的政治效果。這句,通過肯定魏絳,婉轉地批判了唐王朝這次對李克用的用兵。

用典,是古典詩中常用的一種形象化的手法。一首詩中過多地用典,往往會弄得詩意晦澀難明。《金橋感事》雖連用數典,卻不覺難懂。詩人正是在曲折變化中,貼切地表達了難以直言之隱旨,把抽象的感情變得形象化、具體化了,題旨亦因之更為突出、鮮明。

尾聯:「日暮長亭正愁絶,哀笳一曲戍煙中」,以情景交融之筆結束全詩。夕陽西沉,長亭遙對,哀笳一曲,戍煙四起,在這般戰亂淒涼的環境中,一位「驚時感事俱無奈」(見其《重陽日荊州作》)的詩人,獨自憂愁、感傷。胡笳,是一種樂器,可以表達喜怒哀樂等不同的感情。這裡用一「哀」字狀胡笳聲,不僅把客觀世界的聲音同詩人主觀世界的感情有機地結合起來,而且暗示着這次戰爭的失敗,必將給百姓帶來更大的災難。「戍煙」,戍樓的烽煙,與在太平時節的繚繞炊煙全然不同,給人一種動亂不安的感覺。二句十四字,把情、景、事,聲、色、形,熔鑄于一爐,真是極盡精煉概括之能事。

(鄧光禮)

子規

子規

吳融

舉國繁華委逝川,羽毛飄蕩一年年。

他山叫處花成血,舊苑春來草似煙。

雨暗不離濃綠樹,月斜長弔欲明天。

湘江日暮聲淒切,愁殺行人歸去船。

子規,是杜鵑鳥的別稱。古代傳說,它的前身是蜀國國王,名杜宇,號望帝,後來失國身死,魂魄化為杜鵑,悲啼不已。這可能是前人因為聽得杜鵑鳴聲淒苦,臆想出來的故事。本篇詠寫子規,就從這個故事落筆,設想杜鵑鳥離去繁華的國土,年復一年地四處飄蕩。這個悲劇性的經歷,正為下面抒寫悲慨之情作了鋪墊。

由於哀啼聲切,加上鳥嘴呈現紅色,舊時又有杜鵑泣血的傳聞。詩人借取這個傳聞發揮想象,把原野上的紅花說成杜鵑口中的鮮血染成,增強了形象的感染力。可是,這樣悲鳴又能有什麼結果呢?故國春來,依然是一片草木榮生,青蔥拂鬱,含煙吐霧,絲毫也不因子規的傷心而減損其生機。這裡借春草作反襯,把它們欣欣自如的神態視為對子規啼叫漠然無情的表現,想象之奇特更勝過前面的泣花成血。這一聯中,「他山」(指異鄉)與「舊苑」對舉,一熱一冷,映照鮮明,更突出了杜鵑鳥孤身飄蕩、哀告無門的悲慘命運。

後半篇繼續多方面地展開對子規啼聲的描繪。雨昏風冷,它藏在綠樹叢中苦苦嘶喚;月落影斜,它迎着欲曙的天空淒然長鳴。它就是這樣不停地悲啼,不停地傾訴自己內心的傷痛,從晴日至陰雨,從夜晚到天明。這一聲聲哀厲而又執着的呼叫,在江邊日暮時分傳入船上行人耳中,怎不觸動人們的旅思鄉愁和各種不堪回憶的往事,叫人黯然魂消、傷心欲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