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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詩鑑賞下    P 156


作者:唐代詩人
頁數:156 / 171
類別:古典詩

 

唐詩鑑賞下

作者:唐代詩人
第156,共171。
「井放轆轤閒浸酒」,轆轤是汲取井水的裝置。老將取井水之涼,使酒清涼爽口,寫其閒適生活。「籠開鸚鵡報煎茶」,打開鸚鵡籠子,任其自由往來,好讓它在有客光臨時報告主人,督請煎茶待客。這兩句從側面借助物情來反映人情,不僅使畫面的形象鮮明生動,構成一個清幽深邃的意境,而且深刻細膩地揭示出老將的生活情趣和精神狀態,手法相當高明。

尾聯「幾人圖在凌煙閣,曾不交鋒向塞沙」,用反詰的句式對老將進行規勸與慰勉,揭出詩的主旨。「凌煙閣」指唐太宗為表彰功臣,繪其畫像于凌煙閣上事。據《新五代史》載:蜀王建五年曾起壽昌殿于龍興宮,「畫建像于壁」,並且還起「扶天閣,畫諸功臣像」。這兩句是說,在凌煙閣畫像留名的人,又有誰不曾在戰場上立過功呢?功勞是不可抹煞的,感到寂寞與蕭條是大可不必的。



  
這詩在藝術上也很有特色。前六句鋪寫老將寂寞閒適的「仙家」生活,後二句筆鋒一轉,點明旨意,文勢波瀾曲折。本來,以「百戰」之功贏得封侯的老將,在詩人看來更應竭力報國。可「功成」反愛起「靜」來,這是出人意外的:「靜」且不說,還愈來愈欲「似仙家」,一點世事也不關心了;不唯如此,竟連自己居住的園林也懶得去經營修葺了。鋪寫老將的消沉,一層比一層深入,反過來證明規勸老將的理由越來越充分。如果說,前者是「畫龍」,那麼後者就是「點睛」;二者相輔相成,既對立又統一,使詩歌的「理」,在情景交融的畫面中表現出來,規勸之旨,體現于詩情畫意之中。

(鄧光禮)

懷良人

懷良人

葛鴉兒

蓬鬢荊釵世所稀,布裙猶是嫁時衣。

胡麻好種無人種,正是歸時底不歸?


  

這首詩是一位勞動婦女的怨歌。韋縠《才調集》、韋莊《又玄集》都說此詩作者是女子葛鴉兒。孟棨《本事詩》卻說是朱滔軍中一河北士子,其人奉滔命作「寄內詩」,然後代妻作答,即此詩。其說頗類小說家言,大約出於虛構。然而,可見此詩在唐時流傳甚廣。詩大約成於中晚唐之際。

詩前兩句首先讓讀者看到一位貧婦的畫像:她鬢雲散亂,頭上彆著自製的荊條髮釵,身上穿著當年出嫁時所穿的布裙,足見其貧困寒儉之甚(「世所稀」)。這兒不僅是人物外貌的勾勒,字裡行間還可看出一部夫婦離散的辛酸史。《列女傳》載「梁鴻、孟光常荊釵布裙」。這裡用「荊釵」、「布裙」及「嫁時衣」等字面,似暗示這一對貧賤夫婦一度是何等恩愛,然而社會的動亂把他們無情拆散了。「布裙猶是嫁時衣」,既進一步見女子之貧,又表現出她對丈夫的思念。古代征戍服役有所謂「及瓜而代」,即有服役期限,到了期限就要輪番回家。從「正是歸時」四字透露,其丈夫大概是「吞聲行負戈」的徵人吧,這女子是否也曾有過「羅襦不復施,對君洗紅妝」(杜甫《新婚別》)的誓言?那是要讀者自去玩味的。

於是,三句緊承前二句來。「胡麻好種無人種」,可以理解為賦(直賦其事):動亂對農業造成破壞,男勞動力被迫離開土地,「縱有健婦把鋤犁,禾生隴畝無東西」,田園荒蕪。如聯繫末句,此句也可理解為興:蓋農時最不可誤,錯過則追悔無及;青春時光亦如之,一旦老大,即使徵人生還也會「縱使相逢應不識」呢。以「胡麻好種無人種」興起「正是歸時底不歸?」實暗含「感此傷妾心,坐愁紅顏老」意,與題面「懷良人」正合。

這還不能盡此句之妙,若按明人顧元慶的會心,則此句意味更深長。他說:「南方諺語有『長老(即僧侶)種芝麻,未見得。』余不解其意,偶閲唐詩,始悟斯言其來遠矣。胡麻即今芝麻也,種時必夫婦兩手同種,其麻倍收。」(《夷白齋詩話》)原來芝麻結籽的多少,與種時是否夫婦合作大有關係。詩人運用流行的民間傳說來寫「懷良人」之情,十分切貼而巧妙。「懷良人」理由正多,只托為芝麻不好種,便收到言在此而意在彼、言有盡而意無窮的效果。所以,此詩末二句兼有賦興和傳說的運用,含義豐富,詩味咀之愈出,很好表達了女子「懷良人」的真純情意。用「胡麻」入詩,這來自勞動生活的新鮮活跳的形象和語言,也使全詩生色,顯得別緻。

絶句「宛轉變化,工夫全在第三句,若此轉變得好,則第四句如順流之舟矣」(楊載《詩法家數》)。此詩末句由三句引出,正是水到渠成。「正是歸時底不歸?」語含怨望,然而良人之不歸乃出於被迫,可怨天而不可尤人。以「懷」為主,也是此詩與許多怨婦詩所不同的地方。

(周嘯天)

春怨

春怨

金昌緒

打起黃鶯兒,莫教枝上啼。

啼時驚妾夢,不得到遼西。

這首詩,語言生動活潑,具有民歌色彩,而且在章法上還有其與眾不同的特點:它通篇詞意聯屬,句句相承,環環相扣,四句詩形成了一個不可分割的整體,達到了王夫之在《夕堂永日緒論》中為五言絶句提出的「就一意圓淨成章」的要求。這一特點,人所共稱。謝榛在《四溟詩話》中曾把詩的寫法分為兩種:一種是「一句一意」,「摘一句亦成詩」,如杜甫詩「日出籬東水,雲生舍北泥。竹高鳴翡翠,沙僻舞鵾鷄」(《絶句六首》之一),屬於此類;另一種是「一篇一意」,「摘一句不成詩」,這首《春怨》詩就是一個典型的例子。王世貞在《藝苑卮言》中更讚美這首詩的「篇法圓緊,中間增一字不得,著一意不得」。沈德潛在《唐詩別裁》中也說:「一氣蟬聯而下者,以此為法。」

但這些評論只道出了這首詩的一個方面的特點,還應當看到的另一特點是:它雖然通篇只說一事,四句只有一意,卻不是一語道破,一目瞭然,而是層次重疊,極盡曲析之妙,好似抽蕉剝筍,剝去一層,還有一層。它總共只有四句詩,卻是每一句都令人產生一個疑問,下一句解答了這個疑問,而又令人產生一個新的疑問。這在詩詞藝術手法上是所謂「掃處還生」。

詩的首句似平地奇峰,突然而起。照說,黃鶯是討人歡喜的鳥。而詩中的女主角為什麼卻要「打起黃鶯兒」呢?人們看了這句詩會茫然不知詩意所在,不能不產生疑問,不能不急於從下句尋求答案。第二句詩果然對第一句作瞭解釋,使人們知道,原來「打起黃鶯兒」的目的是「莫教枝上啼」。但鳥語與花香本都是春天的美好事物,而在鳥語中,黃鶯的啼聲又是特別清脆動聽的。人們不禁還要追問:又為什麼不讓鶯啼呢?第三句詩說明了「莫教啼」的原因是怕「啼時驚妾夢」。但人們仍不會滿足於這一解釋,因為黃鶯啼曉,說明本該是夢醒的時候了。那麼,詩中的女主角為什麼這樣怕驚醒她的夢呢?她做的是什麼夢呢?最後一句詩的答覆是:這位詩中人怕驚破的不是一般的夢,而是去遼西的夢,是惟恐夢中「不得到遼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