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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詩鑑賞下    P 160


作者:唐代詩人
頁數:160 / 171
類別:古典詩

 

唐詩鑑賞下

作者:唐代詩人
第160,共171。
大地春回,詩人放眼望去,只見微風過處,灑下一陣陣雨點,海棠新沾上晶瑩欲滴的水珠,塵垢洗盡,花色格外光潔鮮妍。此時此刻,詩人驚訝地發覺,「新著雨」的海棠別具一番風韻,顯得異常之美。人們知道,海棠未放時呈深紅色,開後現淡紅色,它最美最動人之處就在於含苞待放之時。海棠花蕾剛着雨珠而又在「欲開時」,色澤分外鮮紅艷麗,看上去有如少女含羞時的紅暈,嬌嬈而嫵媚。前人形容海棠「其花甚豐,其葉甚茂,其枝甚柔,望之綽綽如處女」(明王象晉《群芳譜。花譜》),唐人譽之為「花中神仙」。詩人善於捕捉海棠「新著雨」、「欲開時」那種穠麗嬌嬈的丰姿神采,着意刻畫,把花的形態和神韻浮雕般地表現出來。詩情畫意,給人以深刻的印象。

第三聯詩人又從側面對海棠進行烘托。那美麗勤勞的莫愁女為欣賞海棠的嬌艷竟懶于梳妝,善畫海棠的畫家梁廣也為海棠的嬌美所吸引而遲遲動筆,不肯輕易點染,唯恐描畫不出海棠的丰姿神韻。則海棠的美麗和風韻也就可想而知,真所謂「不着一字,盡得風流」了。



  
末聯寫詩人面對海棠,飲酒賦詩,留連忘返。看不足,寫不完,甚至對蝴蝶能在海棠花上偎依撫弄而產生了艷羡之情,簡直把詩人對海棠的讚美與傾慕之情表達得淋漓盡致。

這首詩從藝術家對海棠的審美活動中突出花之美與魅力,用的是一種推開一層、由對面寫來的旁襯手法。這種手法從虛處見實,虛實相生,空靈傳神,既歌頌了海棠的自然美,也表現出詩人對美的事物的熱愛與追求。情與物相交流,人與花相默契,真不愧是一首詠海棠的佳作。前人謂「谷詩清婉明白,不俚而切。」(辛文房《唐才子傳》卷九)正道出此詩的藝術特色。

(何國治)

中年

中年

鄭谷

漠漠秦雲淡淡天,新年景象入中年。

情多最恨花無語,愁破方知酒有權。

苔色滿牆尋故第,雨聲一夜憶春田。

衰遲自喜添詩學,更把前題改數聯。

這首詩寫的是作者人到中年後的一些感受。鄭谷當時寓居長安,面臨着新春的到來。漠漠秦雲(長安舊屬秦地),淡淡天色,正是西北春天的典型景象。望見這個景象,詩人自然會想到,又一個春天降臨人間。但隨即也會浮起這樣的念頭:跟着時光推移,自己的年歲不斷增添,如今是愈來愈品嚐到中年的滋味了。


  

中年,往往是人的一生中哀樂感受最深切的時候。青春已逝,來日幾何,瞻前顧後,百感交集。詩中不作過多的描述,只是抓住對花無語、藉酒澆愁兩個細節,就把那種思緒滿懷的複雜心理狀態烘托出來了,筆墨經濟而又含蓄。

那麼,詩人究竟在想些什麼呢?底下一聯為我們略作提示。「故第」,即舊時的住宅。尋找故第,只見苔色滿牆,斑駁難認,意味着追懷平生,遺蹤恍然。「春田」,指家鄉的農田。由連夜雨聲,觸發起春田的憶念,暗示要棄官歸隱,安度餘生。上句是回顧,下句是展望,正體現了人到中年時的典型思想活動。作者藉故第、春田、苔色、雨聲等事物反映出來,形象鮮明而又富於概括力。

然而,往事既不可追,來日也未必可期;現實的處境一時難以擺脫,衰遲的年華更無情地逐日而去。在這樣的矛盾交織之中,除了翻出舊詩稿來修改幾遍,琢磨一下自己作詩的技巧,還能用什麼方法來排遣心頭的煩惱呢?結末兩句表面說的「自喜」,實際是在年事虛長、無所作為情況下的自我安慰。透過外在的平靜氣氛,分明可以體會到詩人那種強自壓抑下的無聊索寞心緒。

鄭谷的詩以輕巧流利見稱,反映生活面不廣,從本篇也可以得到驗證。此詩涉及中年的苦悶,雖不無時代政治的投影,而主要仍限于個人的感興,社會意義不大。但文筆清新,思致宛轉,尤善於用簡煉明白的語言表達凝蓄深沉的情思,在其作品中亦屬上乘。

(陳伯海)

春宮怨

春宮怨

杜荀鶴

早被嬋娟誤,欲妝臨鏡慵。

承恩不在貌,教妾若為容?

風暖鳥聲碎,日高花影重。

年年越溪女,相憶采芙蓉。

歷來寫宮怨的詩大多不着「春」字,即使是寫春宮之怨的,也沒有一首能象杜荀鶴這首那樣傳神地把「春」與「宮怨」密合無間地表現出來。

前兩句是發端。「嬋娟」,是說容貌美好。宮女之被選入宮,就因為長得好看,入宮以後,伴着她的卻只是孤苦寂寞,因而拈出一個「誤」字,慨嘆「今日在長門,從來不如醜」(于濆《宮怨》)。此刻,她正對著銅鏡,顧影自憐,本想梳妝打扮一番,但一想到美貌誤人,又不免遲疑起來,懶得動手了。上句一個「早」字,彷彿是從心靈深處發出的一聲深長的嘆息,說明自己被誤之久;次句用欲妝又罷的舉動展示怨情也很細膩。這兩句在平淡之中自有自然、深婉的情致。

三、四句用的是流水對,上下句文意相續,如流水直瀉,一氣貫注,進一步寫出了欲妝又罷的思想活動。「若為容」是「怎樣打扮」的意思,這裡實際上是說打扮沒有用。既然被皇上看中並不在於容貌的美好,那麼,我再打扮又有什麼用呢?言外之意,起決定作用的是別的方面,例如勾心鬥角、獻媚邀寵等。

五、六句忽然盪開,詩筆從鏡前宮女一下子轉到室外春景:春風駘蕩,鳥聲輕碎,麗日高照,花影層疊。這兩句寫景,似乎與前面描寫宮女的筆墨不相連屬,事實上,仍然是圍繞着宮女的所感(「風暖」)、所聞(「鳥聲」)與所見(「花影」)來寫的。在欲妝又罷的一刻,透過簾櫳,暖風送來了動聽的鳥聲,遊目窗外,見到了「日高花影重」的景象。臨鏡的宮女怨苦之極,無意中又發現了自然界的春天,更喚起了她心中無春的寂寞空虛之感。景中之情與前面所抒寫的感情是一脈相承的。

「風暖」這一聯設色濃艷,《詩人玉屑》(卷三)把它歸入「綺麗」一格。風是「暖」的;鳥聲是「碎」的──所謂「碎」,是說輕而多,唧喳不已,洋溢着生命力,剛好與死寂的境界相對立:「日高」,見出陽光的明麗:「花影重」,可以想見花開的繁茂。綺麗而妙,既寫出了盛春正午的典型景象,反襯了怨情,又承上啟下,由此引出了新的聯想。

眼前聲音、光亮、色彩交錯融合的景象,使宮女想起了入宮以前每年在家鄉溪水邊採蓮的歡樂情景:荷葉、羅裙,一色裁成,芙蓉似臉,臉似芙蓉,三人一隊,五人一群,溪聲潺潺,笑語連連……「越溪」即若耶溪,在浙江紹興,是當年西施浣紗的地方,這裡借指宮女的家鄉。這兩句以過去對比現在,以往日的歡樂反襯出今日的愁苦,使含而不露的怨情具有更為悠遠的神韻。詩的後四句雖是客觀的寫景與敘事,然而揭開字句的帷幕,卻可以聽到宮女隱微而又極其傷痛的啜泣之聲。

從詩的意境來看,《春宮怨》似不只是詩人在代宮女寄怨寫恨,同時也是詩人的自況。人臣之得寵主要不是憑仗才學,這與宮女「承恩不在貌」如出一轍;宮禁鬥爭的複雜與仕途的凶險,又不免使人憧憬起民間自由自在的生活,這與宮女羡慕越溪女天真無邪的生活又並無二致。它不僅是宮女之怨情,還隱喻當時黑暗政治對人才的戕殺。

這首詩以「風暖」一聯飲譽詩壇,就全篇而論,無疑也是一首意境渾成的好詩。

(陳志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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