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悲慘世界    P 15


作者:雨果
頁數:15 / 520
類別:文學

 

悲慘世界

作者:雨果
第15,共520。
您問我關於傅家的歷史,這事我已向我哥問明了。您知道,他知道得多麼清楚,記得多麼詳細呵。因為他始終是一個非常忠實的保王黨。那的確是卡昂稅區一家很老的諾曼底世家。五百年來,有一個拉烏爾·德·傅,一個讓·德·傅和一個托馬·德·傅,都是貴人,其中一個是羅什福爾采地的領主。最末的一個是居伊·艾蒂安·亞歷山大,·路易絲嫁給了法蘭西世卿,法蘭西警衛軍大佐和陸軍中將路易·德·格勒蒙的兒子阿德利安·查理·德·格勒蒙。他們的姓,傅,有三種寫法:Faux,Fauq,Faoucq。仁慈的夫人,請您代求貴戚紅衣主教先生為我們禱告。至于您親愛的西爾華尼,她沒有浪費她親近您的短暫時間來和我寫信,那是對的。她既然身體好,也能依照尊意工作,並且仍舊愛我,那已是我所希望的一切了。我從尊處得到她的問候,我感到幸福。我的身體並不太壞,可是一天比一天消瘦下去了。再談,紙已寫滿了,我只得停筆。一切安好。
巴狄斯丁
一八....年,十二月十六日,于迪涅。
再者:令嫂仍和她令郎的家眷住在此地。您的侄孫真可愛。您知道,他快五歲了!昨天他看見一匹馬走過,腿上裹了護膝,他說:「它膝頭上是什麼?」那孩子,他是那樣惹人愛。他的小兄弟在屋子裡拖着一把破掃帚當車子,嘴裡還喊着:「走!」


  
從這封信裡我們可以看出,那兩位婦人知道用女性所特有的那種比男子更瞭解男子的天才,去曲承主教的生活方式。迪涅那位主教有着那種始終不渝、溫和惇厚的神情風度,有時作出一些偉大、果敢、輝煌的行動,彷彿連他自己也不覺得。她們為那些事提心吊膽,但是讓他去做。馬格洛大娘有時試着在事先勸勸,但從不在事情進行時或事後多話。當行動已經開始,她們就從不阻攔他,連一點顏色也不表露。某些時候,她們只似懂非懂地覺得他是在盡主教的職責;他自己並不說出,甚至連他自己也不一定有那種感覺,因為他的那種赤子之心是那樣淳樸,因此,她們在家裡只是兩個黑影。她們被動地服侍着他,如果為了服從,應當退避,她們便退避。由於一種可喜的、體貼入微的本能,她們知道,某種關切反而會使他為難。我不說她們能瞭解他的思想,但是她們瞭解他的性格,因而即使知道他是在危險中,也只好不過問。她們把他託付給了上帝。
而且巴狄斯丁還常說,正如我們剛纔唸過的,她哥的不幸也就是她自己的末日。馬格洛大娘沒有那樣說,但是她心裡有數。
十主教走訪不為人知的哲人
我們在前面幾頁提過一封信,在那信上所載日期過後不久的一個時期裡,他又做了一件事,這一件事,在全城的人的心目中,是比上次他在那強人出沒的山中旅行,更加來得冒失。


  
在迪涅附近的一個鄉村裡住着一個與世隔絶的人。那人曾經當過....讓我們立即說出他那不中聽的名稱:國民公會①代表。他姓G.。
①國民公會成立於一七九二年九月二十一日,是由人民大眾選舉產生的。會議宣佈法蘭西共和國的成立,判處國王路易十六和王后瑪麗·安東尼特死刑。
在迪涅那種小天地裡,大家一談到國民公會的那位G.代表,便有談虎色變之感。一個國民公會代表,那還了得!那種東西是大家在以「你」和「公民」①相稱的年代裡存在過的。那個人就差不多是魔怪。他雖然沒有投票判處國王死刑,但是已相去不遠。那是個類似弒君的人。他是橫暴駭人的。正統的王爺們回國②後是善與惡、苦與樂的「雙方併進」。參見「歷史」中的"章炳,怎麼會沒有人把他告到特別法庭裡去呢?不砍掉他的腦袋,也未嘗不可,我們應當寬大,對的;但是好好地來他一個終身放逐,總是應當的吧?真是怪事!諸如此類的話。他並且和那些人一樣,是個無神論者這些全是鵝群詆毀雄鷹的妄談。
①革命期間,人民語言中稱「你」不稱「您」。稱「某某公民」而不稱「某某先生」。
②一八一四年,拿破崙帝國被顛覆,王室復辟,路易十六之弟路易十八回國稱王。
G.究竟是不是雄鷹呢?如果我們從他那孤獨生活中所特有的蠻性上着眼,他確是。由於他沒有投票贊成處決國王,所以屢次的放逐令上都沒有他的名字,他也就能留在法國。
他的住處離城有三刻鐘的路程,遠離一切村落,遠離一切道路,不知是在哪個荒山野谷、人跡不到的角落裡。據說他在那裡有一塊地、一個土洞,一個窩巢。沒有鄰居,甚至沒有過路的人。那條通到他那裡去的小路,自從他住在那山谷裡以後,也就消失在荒草中了。大家提起他那住處,就好象談到劊子手的家。
可是主教不能忘懷,他不時朝着這位老代表的住處,有一叢樹木標志著的山谷,遠遠望去,他還說:「那兒有個孤獨的靈魂。」
在他思想深處,他還要說:「我遲早得去看他一遭。」
但是,老實說,那個念頭在起初雖然顯得自然,經過一番思考之後,他卻又好象覺得它奇怪,覺得這是做不到的,几乎是不能容忍的。因為實際上他也具有一般人的看法,那位國民公會代表使他莫名其妙地產生一種近似仇恨的惡感,也就是「格格不入」這四個字最能表達的那種惡感。
可是羔羊的癬疥應當使牧人卻步嗎?不應當。況且那又是怎樣的一頭羔羊!
那位慈祥的主教為之猶豫不決。有時,他朝那方向走去,隨即又轉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