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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大陸散文    P 132


作者:作者群
頁數:132 / 165
類別:白話散文

 

中國大陸散文

作者:作者群
第132,共165。
《詩》唱個性感受,《書》倡國家價值。《詩》是藝術,《書》是道德。《詩》是大地,是天空,是大地上的野花,是天空中的飛鳥;《書》是廟宇,是碑石,是廟宇中的祖訓.是碑石中的緘言。《詩》是音樂《書》是建築,謝林說,音樂是流動的建築,建築是凝固的音樂。
沒錯,《詩》是意志的流動,《書》是情感的凝固……我們民族最古老最本質的東西,都積澱在《詩》、《書》之中了。它們都與孔子有關。
《易》據說最初乃是「大牆文化」,乃是周文王為商紂所拘押,在獄中無聊,又擔心自己就此玩完,「沒世而名不稱」,推演而成。但文王的《周易》,純屬卜筮之書,對一般讀者不啻天書。「孔子晚而喜易,序《彖》,《系》,《象》,《說卦》,《文言》,談《易》,韋編三絶」《史記》。他的研究成果,經口授學生,學生整理成冊,始有「十翼」,翼者,輔翼,輔助理解也。
應該說,孔子是把卜筮之書改造成了哲學之書,綜合天地人,探究天道人道,從「究天人之際,通古今之變」而「成一家之言」。所以,就《易》在這個意義上影響中國傳統文化,我們又是在這個意義上理解《易》,毋寧說,《易》乃是孔子的著作了。孔子晚年,一邊窮年兀兀以研《易》,一邊卻又擔心時不我與,嘆息道:「假我數年,若是,我于《易》則彬彬矣」。天不滅斯文,孔子而後,《易》果然彬彬而盛。


  
「易者,易也,不易也。」這截然不同卻又相輔相承的訓釋,恰好表明了天道人道的反覆,變與不變的統一。《詩經》說:「鳶飛戾天,魚躍于淵」《早鹿》《易》言:「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天地之大德曰生」,這是一個生機盎然蓬勃如斯的宇宙,這也是一個滿腹憂患、自強不息的人生!
《禮》《樂》亦是孔子的教化工具。孔子對枯燥乏味的周代官制、禮儀的記錄《儀禮》進行研究,指出其內涵、作用與本質。這一切都不過是「託古改制」而已。孔子說:「夫禮,先王以承天之道,以治人之情」,仍然是天道與人道。
偉大的周公盛世初建,創建周禮,規範一個大帝國的行為與思想,開創了燦爛的周文化;偉大的孔子身當亂世,禮崩樂壞,他所做的,乃是在文化廢墟上的考古、整理與保存。帝國的龐大軀體,已然僵仆,他已不能使之復生,他能做的乃是使帝國的精神與文化長存人間。他所唱的,乃是偉大文化的輓歌,世運不可回,人事有興替,輓歌者,輓留之歌也!
在《禮運》的記載中,孔子根據可考歷史的發展情況,預見着未來的道路。他認為,人類社會之發展經歷着三個階段:據亂世,昇平世和太平世。據亂世就是他所處的時代了,而他為後人設想的「太平世」是什麼樣子呢?


  
天下為公,選賢與能,講信修睦。故人不獨親其親,不獨子其子。使老有所終,壯有所用,幼有所長,鰥寡、孤獨、廢疾者皆有所養;男有分,女有歸。
誰說孔子只是向後看呢?他也展望未來啊!只是這位衰弱的老人自知自己是等不到那黃河清的一天了!
《樂記》也還是在談哲學,談政治:
(音樂)清明象天,廣大象地。終始象四時,周還象風雨……樂行而倫清,耳目聰明,血氣和平,移風易俗,天下皆寧。
好像不能一味指責孔子把文藝都搞成道德教化,都搞成政治藍圖。你看他所處的是什麼時代?一個「仁以為己任」的思想家,他不關心天下不寧,還關心什麼?他不祈望天下皆寧併為之奮鬥,他還祈望什麼?讓他回到家裡,關上門,溫壺春酒,泡杯苦茶,彈琴逍遙嗎?
最後就要談到《春秋》了。這是使一個時代都因此而得名的著作。
晚年的孔子顧視日影,喟然嘆息:「不行啊不行啊,君子很懼怕死後沒有留下名聲啊。我的道行不通了,我憑什麼在後世傳名呢?」他搬來魯國歷代太史記錄的史料,開始著作歷史。以前在做官審案時,他很謙虛地與其他陪審官商定判辭,而此時他卻突然「專斷」起來,「筆則筆,削則削,子夏之徒不能贊一辭」。連插嘴提建議的機會都不給!這本以「微言大義」著稱的歷史著作,孔子是有意把它寫成政治學著作、倫理學著作的!他在這裡要審判的,是整個歷史!而且他所進行的不止是歷史批判,更重要的倒是他的政治批判與道德批判!他希望他的這本書能成為人的道德準則,更希望它能建立一種合理有序的政治運行法則。
這就是這本書使「亂臣賊子懼」的原因。
孔子在給弟子們講授《春秋》時感慨地說:「後世知丘者以《春秋》,而罪丘者亦以《春秋》。」丘吉爾說,影響歷史的最好方法就是寫歷史,「春秋」以後的歷史,不都受着《春秋》的影響麼?孔子一直在參與着歷史進程啊。只是他本人沒有到場罷了,對後來的歷史而言,他只是一個缺席者。

我認為,孔子最偉大的貢獻乃是他的「私學」。最初開辦私學的人未必就是孔子,但把私學辦成傳授文化、培養人格、培養知識階層的場所,則毫無疑問是孔子。正是在他的私學裡,才出現了中國歷史上第一批真正意義上的知識分子。——這些人既不是世襲貴族,也不是後來的科舉士大夫,他們不是官僚機構中的成員。
他們是那時代冒出來的「新人」,名稱叫「士」,後來孟子宣稱「大德者不官不王」,魏文侯之師田子方宣稱「行不合,言不用,則去之楚越,如脫屨然。」可以見出這些人的傲慢與偏見——對諸侯的傲慢是那麼顯眼,對學問的偏見又是那麼深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