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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遺室詩畫    P 38


作者:陳衍
頁數:38 / 176
類別:文學評論

 

石遺室詩畫

作者:陳衍
第38,共176。
聖人方在禦,草茅誰大諫?起我黃帝冑,驅彼白種賤。大破旗漢界,謀生皆任便。
能使手足寬,轉可頭目捍。易世不可言,當時亦清晏。武肅墳上松,百畝垂條幹。
萬柳補成陰,春城綠一片。載酒詩人遊,嘉樹兩家擅。”韻蒔詩興趣不及偶齋,書卷時復過之。此篇借他人之酒杯,澆自己之壘塊,足為契丹、女真、蒙古各族吐氣占身分。
歸怨南安,何嘗不允當,然當日入關伊始,予聖自雄,侈然自尊大,


  
甘言易入,逆耳難從。文襄捨身自污,意存報漠,固非範文程、錢謙益之流所能夢見。但孔子想慕大同,不得已而言湯武。《春秋》之義,用夷禮則夷之;進于中國,則中國之,夷、夏之防,以有政教無政教為斷。
許夷狄者,不一而足,恐其野心之不終戢也。詩中如「農獵本業斷」、「市門嬌女嘆」、「故事皆虛願」、
「草茅誰大諫」諸韻,皆傷哉言之。「起我黃帝冑」二句,則仍拘墟之見、過當之言矣。又《杜鵑行哀楊生也》云:「天津橋上秋風起,白衣少年佐天子。翻雲覆雨驟雷霆,竟與逆人同日死。
死竟無名世尚疑,朝衣倉卒就刑時。似聞唐代永貞際,劉柳諸人有獄詞。經史蟠胸掌故熟,鰲氏未誅蘇氏族。歸隱泉明奔姊喪,解官亦欲持兄服。
隱忍徘徊戀主恩,主恩深厚敢深論。茂陵遣稿分明在,異論篇篇血淚痕。劇憐六館誇高第,亦復城南飲文字。黃漱‧仲約當時皆偉人,與爾論交折年輩。
萬里魂歸蜀道難,觚棱曉日自年年。杜陵漫灑雲安淚,從此西州有杜鵑。」第四句非持平之論。永貞、劉、柳,儼亦不倫,八司馬未陷大闢,亦非與人骨肉事。
一六、又丁酉歲杪,爽秋觀察寄所刻叢書及所著文集,來書云:「赤縣困窮,


  
九流混濁,終當引去。重感其意,四疊與雲門倡和韻,敬以奉報。不幹時事,亦無標榜,不遇刺取惠書名,如千里之賦《一廛》爾。」云:“阿佟抗議記袁安,幾載烽煙失馬韓。
獅象不流金界水,鰲魚新置鐵橋官。自興安至三韓,東西巨流,止一混同。朱蒙以弓擊水,即此是也。虛名色目臣唐兀,異姓林牙據拔寒。
太息東溟波浪惡,嚴灘歸釣亦殊難。(《街藏通志》、《蠻書》、《吉林外紀》、
《黑龍江外記》、《寧古塔紀略》、《元親征錄》、《礻必史注》、《湛然居士集》、《嚴州圖經》、《景定嚴州續志》。”)「經籍如今合表揚,縱橫名墨太猖狂。術家日日占兵忌,醫匠紛紛變古方。司馬文章皆粟帛,臥龍終始在耕桑。
那容一舸便歸去?村舍漸西煙水鄉。《經籍舉要》、《尊經閣祀典錄》、《汪氏兵學三種》、《太素》、《齊民要術》、《農桑輯要》、《相雨經》及爽秋所著文集。」二詩組織甚雅。
一七、任公有《游台詩》一卷,多淒惋語。七言如「尊前相見難噘笑,華表歸來有是非」、「曹社鬼謀殊未已,楚人天授欲何如」、「最是夕陽無限好,殘紅蒼莽接中原」、「君家可有千年鶴,細話堯年積雪時」、「我本哀時最蕭瑟,更逢庾信一沾巾」。五言如「此日足可惜,來日更大難」、「人生幾清明?明旦成古歡」、「客館傳新火,家山界晚晴」、「事去勞精衛,年深失湛盧」、「薜蘿哀楚鬼,禾黍泣殷頑」、「零落《中州集》,蒼茫野史亭」、「一夢風吹海,無言月過庭」。全首如《木棉橋》云:「春煙漠漠雨修修,劫後逢春愛寂寥。
誰遣蜀魂噘不了。淚痕紅上木棉橋。」《雜詩》云:「千古傷心地,畏人成薄游。山河老舊影,花鳥入深愁。
人境今何世?吾生淹此留。無家更安往?隨意弄扁舟。」
「慘綠相思樹,殷紅躑躅花。能消幾風雨?取次送年華。北首天將壓,南來日又斜。銅仙行處斷,鉛淚滿天涯。」七言極似元裕之。「我本哀時」二語,具庾子山所謂「楚老相逢,泣將何及」者矣。其女公子令嫻有《侍大人遊台灣集霧峰莊林氏萊園,分韻得舉字》云:「生小寄他邦,故國勞延佇。遠遊侍尊親,肯辭山河阻。
矧乃賢主人,延客啟別墅。中廚辦豐臍成句,鬥酒呼童煮。自娩非徐孺,乃逢陳仲舉。暮春花正繁,濃陰釀初署。
鵝鴨殊不喧,鶯燕自為侶。有時作勞歌,主客盡激楚。信美吾山川,奈何傷離黍?」結悲壯,「暑」韻秀麗。

●卷八


一、作詩文要有真實懷抱、真實道理、真實本領,非靠著一二靈活虛實字、可此可彼者斡旋其間,便自詫能事也。今人作詩,知甚囂塵上之不可娛獨坐, 「百年」、「萬里」、「天地」、「江山」之空廓取厭矣。於是有一派焉,以如不欲戰之形,作言愁始愁之態,凡「坐覺」、「微聞」、「稍從」、「暫覺」、「稍喜」、「聊從」、「政須」、「漸覺」、「微抱」、「潛從」、「終憐」、「猶及」、「行看」、「盡恐」、「全非」等字,在在而是,若舍此無可著筆者。
非謂此數字之不可用,有實在理想、實在景物,自然無故不常犯筆端耳。《明史》
論鍾譚詩派云:「自袁宏道矯王李之弊,倡以清真,惺復矯其弊,變為幽深孤峭。與譚元春評選唐人詩,為《唐詩歸》,又評隋以前詩,為《古詩歸》。鍾譚之名滿天下,謂之竟陵體。」沈春澤撰《鍾詩序》云:「自先生以詩文名世,後進學之者,大江以南更甚。
然而得其形貌,遣其神情,以寂寥言精鏈,以寡約言清遠,
以俚淺言沖淡,以生澀言新裁,篇章字句之間,每多重複,稍下一二助語,輒以號於人曰:『吾詩空靈已極。』余以為空則有之,靈則未也」云云,不啻為今日言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