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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靈的焦灼    P 145


作者:史蒂芬威格
頁數:145 / 147
類別:世界名著

 

心靈的焦灼

作者:史蒂芬威格
第145,共147。
倘若在正常的情況下,和一個身有殘疾的姑娘結婚也無不可, 更何況艾迪特嬌美秀麗、楚楚動人,霍夫米勒對她也並不是毫不動心。再說 封·開克斯法爾伐是個百萬富翁,富甲一方有財有勢,這門婚事也不無誘人 之處。可是不巧的是,霍夫米勒打聽到,這位貴族地主封·開克斯法爾伐其
實是個暴發戶,並非真正出身世家望族。他原本是個農家子弟,出身貧賤, 做過小伙計,當過經紀人,放過高利貸,通過不甚光彩的手段發家致富,雖 然後來改名換姓,甚至取得貴族稱號,但是這段不體面的歷史和卑微的出身 依然像個陰影似的籠罩在他頭上。尤其嚴重的是,他還是猶太血統,這就更 加為人所不齒。作者把這個故事發生的地點放在第1次世界大戰前的奧匈帝 國。
在這個行將崩潰的龐大帝國裡,封建的門第觀念,潛在的排猶勢力十分 強大,難以抵擋。而軍官階層,尤其是騎兵軍官,卻被視為社會的精華、帝 國的支柱,地位優越,盛氣凌人,成為人們艷羡和尊敬的對象。他們自己也 目空一切,自以為高人一等。於是在艾迪特和霍夫米勒之間便出現了一條奇 怪的簡直難以踰越的門第懸殊的鴻溝。
在艾迪特家裡,一些年輕人無拘無束, 感情交融,互相愛慕,這是個與世隔絶、自成天地,具有牧歌情調的理想世 界;而在霍夫米勒的軍營裡,在他團隊的夥伴中間,卻是個講門第、論出身 的現實世界。在這裡,一位名叫巴林凱的退職軍官流落他鄉,落魄潦倒,最 後和一位富孀結婚,卻被人斥為「賣身」,軍官階層的傲慢偏激可見一斑。 霍夫米勒周旋于這兩個截然不同的世界裡,也就分裂成兩個自我,在內心深 處爭鬥不已,誠如歌德老人在《浮士德》裡說的:「兩個靈魂,唉!寓於我 的胸中。」 使得問題進一步複雜化、矛盾進一步激化的是,艾迪特個性剛強,雖然 身體病弱,卻是個烈性女子。


  
她明確表示,僅僅為了她傾心相愛的人,她才 願意接受治療。倘若霍夫米勒並不愛她,她覺得生不如死,寧可立即結束生 命,了此殘生。霍夫米勒明知艾迪特並無痊癒的希望,如果他出於俠義精神 繼續對她表示同情,就得承擔責任,作出犧牲,不顧夥伴和家人的議論訕笑, 接受她的愛情,同意這門婚事。倘若拒不接受她的愛情就不啻宣判她的死刑。


  
艾迪特的生死取決於霍夫米勒向她表示的同情究屬何種性質。由此便導出全 書的悲劇結尾。
茨威格在本書裡採用的是他十分擅長的心理分析的方法和本世紀初奧地 利作家阿爾圖爾·施尼茨勒開始採用、後來為喬伊斯、沃爾夫加以發展的「內 心獨白」即「意識流」的手法。如果說,心理分析是對靈魂的剖析,那 麼內心獨白便是靈魂的自我披露。施尼茨勒說過:人的靈魂是一片廣袤的土 地。心理分析派的小說家就致力於人們靈魂的發掘和刻畫。
在這類小說裡, 沒有傳統小說中必不可少的那個全知全能的敘述者把人物的內心世界、感情 起伏和事件背景全部告訴讀者,而是由書中的主人公現身說法自我交待,或 者以主人公內心獨白的方式向讀者敞開心扉,讓讀者瞥見人物靈魂深處最幽 微、最隱秘的角落,感覺到靈魂最精微的震顫。《愛與同情》這部長篇小說 的特點和茨威格中篇小說中的名篇《一個陌生女人的來信》、《象棋的故事》、 《馬來狂人》等一脈相承。它不用眾多的人物、廣闊的歷史背景、絢麗多彩 的風俗畫面、錯綜複雜的故事情節來收到引人入勝的效果,而是以狂暴激烈 的內心鬥爭,變幻莫測的感情起伏,也就是以內心世界波瀾壯闊的變化和深 刻尖鋭的矛盾來動人心弦。
這部小說的結構依然是茨威格慣用的倒敘法和第1人稱敘述方式。由一 個當作家的「我」的開場白,引出了霍夫米勒的自述身世。故事乍一看來, 平鋪直敘,沒有驚心動魄的宏偉場景,沒有駭人聽聞的怪異事件。這場悲劇 的造成是由於心靈的危機、內心的矛盾,而不是宵小作梗,惡人暗算,厄運
使然。很難說誰是完美無缺的正面人物,誰是陰險狡詐的反面角色。茨威格 讓我們看到,寫小說並不是非要捏出一個天使、一個惡魔不可。那種非黑即 白的狀況在生活中並不存在,在小說中也大可不必。
那樣的典型描寫頗有臉 譜化公式化之嫌。茨威格對艾迪特是傾注了滿腔同情的。他把這個受到命運 殘酷打擊、惡意播弄的姑娘寫成一個天真無邪、美麗可愛的少女,但是保留 着高傲、任性等貴族小姐的特色,稍不順心便大發脾氣,因此在霍夫米勒悔 婚之後,她才會痛不欲生,憤而自盡。但是在茨威格的筆下,霍夫米勒也並 沒有被寫成天生的惡棍,恣意玩弄女性的感情。
他有正義的衝動、行善的願 望,在軍官階層中應該說還是個佼佼者,所以被人看成「奇人」,俠義的少 年,高尚的善人,而且對艾迪特除了同情之外,也確有幾分真摯的柔情。然 而他意志薄弱,優柔寡斷,瞻前顧後,顧慮重重,經過幾番動搖徬徨,最後 訂婚、悔婚,決定自殺,匆匆出走,抱恨終天。這一切都是出於性格上的弱 點而不是由於邪惡的動機。本來,人是社會的動物,不能要求人不受環境、 不受社會輿論、不受階級成見的影響而單憑自己的感情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