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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島漁夫    P 26


作者:羅狄
頁數:26 / 53
類別:世界名著

 

冰島漁夫

作者:羅狄
第26,共53。
後來,他們放下救生小艇,用以拋錨,他們把力量集中在纜索上,試着自己將船拖出險境,——這種艱苦的勞作繼續了十個小時之久。傍晚的時候,這可憐的船,早上到這兒時是那麼幹淨、那麼體面,此刻已是一副狼狽不堪的模樣,又濕、又臟,一片混亂。它用種種辦法掙扎着,搖晃着,卻始終停在原處,像一條沉船似地釘死在那兒。
……
黑夜即將來臨,起風了,浪也愈來愈高;情況是更加不妙了,可是,將近六點鐘的時候,船忽然活動了,浮動起來,一面掙斷那些用來系船的纜索,……人們發瘋般地從船頭跑到船尾,嚷着:
「我們浮起來了!」


  
他們果然浮起來了;這種浮起來了的快樂,這種剛纔還以為已經開始成為難船,現在卻感覺到在走動,重新變成輕快、活躍的東西的快樂,哪裡是言語所能形容的呢!
與此同時,揚恩的憂鬱也飛走了。手臂的有益的疲勞治癒了他,他變得和船兒一樣輕盈,他甩掉了回憶,重新恢復了無憂無慮的神態。
2天早上,起錨以後,揚恩又繼續向寒冷的冰島行進,他的心看來仍和他早年一樣自由。
十三
……
在地球的另一端,在下龍灣的西爾塞巡洋艦上,正在分發從法國來的郵件。在擠得緊緊的一群水兵中間,郵務官正高聲喚着收信的幸運兒的名字。這是夜間,在排炮位上,人們圍着一盞舷燈擁擠着。
「西爾維斯特·莫昂!」——有一封信是他的,清清楚楚蓋着班保爾的郵戳,但這不是歌特的筆跡,這是怎麼回事?誰寫給他的呢?
他把那封信翻來倒去看了好一會,才提心吊膽地拆開來。
普魯巴拉內,一八八四年三月五日。
我親愛的孫兒,
這確是他那善良的老祖母的來信;他總算鬆了一口氣。她甚至還在信尾署上了她那牢記在心的、抖抖顫顫、如小學生般拙劣粗笨的簽名:「寡婦莫昂」。
寡婦莫昂。他不覺把信紙送到唇邊,親吻着這可憐的名字,好像這是一個神聖的護身符。這封信正好在他一生中最重要的時刻到達;明天早上天一亮,他就要出發上戰場了。


  
這時是四月中旬;北寧和洪哈①剛剛拿下。在東京②附近一時不會有重大的戰鬥了,然而到達的援兵不夠,船上只要能夠抽調開的人力,都被調去補充登陸的水兵連。早就在巡洋艦和封鎖線上果膩了的西爾維斯特,剛纔便和別的幾個水兵一起,被派往補充那些陸戰隊的空缺。
①北寧和洪哈都是越南的地名。
②越南北部港口,東京灣即今北部灣。
這時候,已經在和談了,這是真的;然而有些跡象表明,他們還趕得上參加一點戰鬥。他們打點好背包,結束了準備工作,向大家告別以後,一整晚都在留下的夥伴中走來走去,在這些人面前覺得自己高大起來,而且充滿了自豪感;每個人都以自己的方式表達出發的感受,有的面目嚴肅,略顯沉思;有的則喋喋不休地說話。
西爾維斯特相當安靜,內心卻迫不及待地等着出發;只是在別人瞧他的時候,他那剋制住的笑意才像是在表示:「不錯,我也是其中之一,明天早上就出發了。」戰爭,火線,對他來說還沒有形成一個完整的概念,但卻使他十分着迷,因為他原屬勇敢的民族呀。
……由於這封信的筆跡陌生,他不禁為歌特擔起心來,他想要挨近一盞舷燈,好看清楚信的內容。可要從這群光膀子的男人中間擠過去,卻不是件容易事,他們擠在那悶熱難當的排炮位上,也是為了讀信……
正如他所預料的,伊芙娜祖母在這封信的開頭,就解釋她為什麼不得不求助于一位鄰居老太太的不太熟練的手來代筆寫信:
我親愛的孫兒,這一次我沒讓你的表姐替我寫信,因為她正遭到極大
的痛苦。兩天以前她的父親突然去世。而且去年冬天他在巴黎的銀錢投機
似乎把他的全部財產都虧光了。人家不久就要拍賣他的房子和傢具,這可
是我們這一帶誰也沒想到的事。我親愛的孩子,我想你也會和我一樣,為
這事十分難過。
加沃家的孩子向你問好;他和蓋爾默船長又續訂了合同,還是在瑪麗
號。今年出發去冰島的日子相當早,這個月一號就開航了,正好是可憐的
歌特遭到不幸的前兩天,他們還一點不知道這件事呢。
但是,親愛的孩子,你可以想見,現在全完了,我們沒法使他倆結婚
了;因為她將不得不靠做工養活自己。……
他驚獃了;這個壞消息完全破壞了他出征的快樂。……
3

……
空中,一粒子彈在呼嘯!……西爾維斯特驀地站住,豎起了耳朵……
這是一片無際的平原,遍佈嫩綠的天鵝絨般的春草。灰濛濛的天空,沉沉地壓在人的肩頭。
他們一共六個帶槍水兵,正在青青的稻田裡,在泥濘的小徑上,執行偵察任務……
……又是一聲!!……沉寂的空中又響起了同樣的聲音。這尖利響亮的嘯音,類似拉長的噓聲,使人感覺到那凶惡殘忍的小東西,正迅速地從那兒直穿而過,誰碰上它誰就得送命。
西爾維斯特生平頭一次聽到這種音樂。向你射過來的子彈和你射出去的子彈,音響是大不一樣的:來自遠處的槍聲,漸漸變弱,已經聽不見了;倒是這從耳邊擦過,倏忽即逝的金屬小東西的嗡嗡聲,卻聽得格外清楚……
又是噓的一聲,噓!現在彈如雨下了。它們就在離水兵們很近的地方驟然停住,鑽進灌滿水的稻田泥地裡,每粒子彈都伴着輕輕的落雹子般清脆、迅速的潑刺一響,濺起一個小小的水花。
他們相視而笑,好像看到一出演得很滑稽的閙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