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孽海花    P 116


作者:曾朴
頁數:116 / 159
類別:古典小說

 

孽海花

作者:曾朴
第116,共159。
才是萬全之計。陛下待臣妾厚,故敢冒死地說。」清帝道:「你說的全是赤心向朕的話。這會兒,滿宮裡除了你一人,還有誰真心忠朕呢?」說著,放下筷碗說:「我不吃了。」一面把小手巾揩着淚痕。寶妃見清帝這樣,也不自覺的淚珠撲索索地墜下來,投在清帝懷裡,兩臂繞了清帝的脖子道:「這倒是臣妾的不是,惹起陛下的傷心。乾脆地說一句,老佛爺和萬歲爺打吵子,大婚後才起的。不是為了萬歲爺愛臣妾不愛皇后嗎?依這麼說,害陛下的不是別人,就是臣妾。請陛下顧全大局,舍了臣妾吧!」清帝緊緊地抱著,溫存道:「我寧死也舍不了你,決不做硬心腸的李三郎。」寶妃道:「就怕萬歲爺到那時自己也做不了主。」清帝道:「我只有依着你才說的主意,慢慢地做去,不收回政權,連愛妃都保不住,還成個男子漢嗎?」說罷,拂衣起立道:「我們不要談這些話吧!」寶妃忙出去招呼小太監來撤了筵席。彼此又絮絮情話了一會,正是三日之別,如隔三秋;一夕之歡,願閏一紀。天帷昵就,攪留仙以龍拏;鈿盒承恩,寓脫簪于鷄旦。情長夜短,春透夢酣,一覺醒來,已是醜末寅初。寶妃急忙忙的起床,穿好衣服,把頭髮掠了一掠,就先回自己的住屋去了。

清帝消停了幾分鐘,也就起來,盥漱完了,吃了些早點,照着平時請安的時候,帶了兩個太監,迤邐來到樂壽堂。剛走到廊下,只見一片清晨的太陽光,照在黃緞的窗帘上,氣象很是嚴肅,靜悄悄的有一點聲息,只有太后愛的一隻叭兒黑狗叫做海獺的,躺在門檻外呼呼地打鼾。宮眷裡景王的女兒四格格和太后的侄媳袁大奶奶。在那裡逗着銅架上的五彩鸚哥。繆太太坐在廊欄上,仰着頭正看天上的行雲,一見清帝走來,大家一面照例地請安,一面各現着驚異的臉色。大姑娘卻濃裝艷抹,體態輕盈地靠在寢宮門口,彷彿在那裡偷聽什麼似的,見了清帝,一面屈了屈膝,一面打起帘子讓清帝進去。清帝一腳跨進宮門,抬頭一看,倒吃了一驚,只見太后滿面怒容,臉色似岩石一般的冷酷,端坐在寶座上。皇后斜倚在太后的寶座旁,頭枕着一個膀子嗚咽地哭。寶妃眼看鼻子,身體抖抖地跪在太後面前。金妃和許多宮眷宮娥都站在窗口,面面相覷地不則一聲。太后望見清帝進門,就冷冷地道:「皇帝來了!我正要請教皇帝,我哪一點兒待虧了你?你事事來反對我!聽了人家的唆掇,膽敢來欺負我!」清帝忙跪下道:「臣兒哪兒敢反對親爺爺,『欺負』兩字更當不起!誰又生了三頭六臂敢唆掇臣兒!求親爺爺息怒。」太后鼻子裡哼了一聲道:「朕是瞎了眼,抬舉你這沒良心的做皇帝;把自己的侄女兒,配你這風吹得倒的人做皇后,哪些兒配不上你?你倒聽了長舌婦的枕邊話,想出法兒欺負她!昨天玩的好把戲,那簡直兒是罵了!她是我的侄女兒,你罵她,就是罵我!」回顧皇后道:「我已叫騰出一間屋子,你來跟我住,世上快活事多着呢,何必跟人家去爭這個病蟲呢!」說時,怒氣沖沖地拉了皇后往外就走,道:「你跟我挑屋子去!」又對皇帝和寶妃道:「別假惺惺了,除了眼中釘,盡着你們去樂吧!」一壁說著,一壁領了皇后宮眷,也不管清帝和寶妃跪着,自管自蜂擁般地出去了。這裡清帝和寶妃見太后如此的盛怒,也不敢說什麼,等太后出了門,各自站了起來。清帝問寶妃:「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呢?」寶妃道:「臣在萬歲爺那裡回宮時,宮娥們就告訴說:『剛纔皇后的太監小德張,傳皇后的諭,賞給一盒禮物。』臣打開來一看,原來就是那只死狗。臣猜皇后的意思,一定把這件事錯疑到臣身上了,正想到皇后那裡去辯明,誰知老佛爺已經來傳了。一見面,就不由分說地痛罵,硬派是臣給萬歲爺出的主意。臣從沒見過老佛爺這樣的發火,知道說也無益,只好跪着忍受。那當兒,萬歲爺就進來了。這一場大閙,本來是意中的,不過萬歲爺的一時孩子氣,把臣妾葬送在裡頭就是了。」清帝正欲有言,寶妃瞥見窗外廊下,有幾個太監在那裡探頭探腦,寶妃就催着道:「萬歲爺快上朝堂去吧,時候不早,只怕王公大臣都在那裡候着了!」清帝點了點頭,沒趣搭拉地上朝去了。寶妃想了一想,這回如不去見一見太后,以後更難相處,只好硬着頭皮,老着臉子,追蹤前往,不管太后的款待如何,照舊的慇勤伺候。這些事,都是大婚以後第二年的故事。從這次一閙後,清帝去請安時,總是給他一個不理。這樣過了三四個月,以後外面雖算和藹了一點,但心裡已築成很深的溝塹。又忽把皇帝的寢宮和佛爺的住屋中間造了一座牆,無論皇帝到后妃那裡,或后妃到皇帝寢宮,必要經過太后寢宮的廊下。這就是嚴重監督金、寶二妃的舉動。直到余敏的事閙出來,連公公在太后前完全推在寶妃的身上,又加上許多美言,更觸了太后的忌。然而這件事,清帝辦得非常正大,太后又不好說甚,心裡卻益發憤恨,只向寶妃去尋瑕索瘢。不想魚陽伯的上海道,外間傳言說是寶妃的關節。那時清帝和嬪妃都在禁城,忽一天,太后忽然回宮,搜出了聞鼎儒給二妃一封沒名姓的請託信,就一口咬定是罪案的憑據,立刻把寶妃廷杖,金、寶二妃都降了貴人。二妃名下的太監,捕殺的捕殺,驅逐的驅逐。從此不准清帝再召幸二妃了。你想清帝以九五之尊,受此家庭慘變,如何能低頭默受呢?這便是兩宮失和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