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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清文選    P 469


作者:林則徐等
頁數:469 / 483
類別:古典散文

 

晚清文選

作者:林則徐等
第469,共483。
二曰不憚煩 志于革命者,以死為究竟,斯固然矣。然一死未足以塞責。故未死者之責任,不可以不盡也。常人樂生而惡死。哲人反之,則惡生而樂死。其所以惡生而樂死者,以憚煩故耳。世之昏濁甚矣!陽明有言:「後世良知之學不明,天下之人,用其私智以相比軋。人各有心,而偏瑣僻陋之見,狡偽陰邪之術,至于不可勝說。外假仁義之名,而內而行其自私之利之實。詭辭以阿俗,矯行以干譽,掩人之善,而襲以為己長,訐人之私,而竊以為己直。忿而相勝,而猶謂之徇義。險以相傾,而猶謂之疾惡。妒賢忌能,而猶自以為公是非。恣情縱慾,而猶自以為同好惡。相陵相賊,自其一家骨肉之親,已不能無爾我勝負之意,彼此藩籬之形,而況于天下之大,民物之眾,又何能一體而視之!則亦無怪紛紛藉藉而禍亂相尋於無窮矣。」人情之險若此!孤潔之士,憤世嫉俗,不能一朝居。往往絶人逃世,同其身于死灰槁木。其甚者,或因而自殺。其次,則險譎之士,操老子之術,以柔制剛,以靜制動,顛倒一世之人,而巧於自全。又其次,則為鄉愿,同流合污,閹然而媚于世。夫老氏之徒與鄉愿,皆習知人之情偽,以巧於不敗之地。其為自私自利,無足論。至于絶人逃世者,跡則高矣。然推其用心,由於憚煩。是亦自私自利也。而自私自利之見所由生,在於未充其惻隱之心而已。使能充其惻隱之心者,則必不為一己計,而為眾人計。目擊天下之紛紛藉藉,禍亂相尋,人所避之惟恐不及者,挺然以一身當其際,而無所卻。即令所接者無所往而非傾險之人,所處者無所往而非陰鬱之境,而其至誠惻怛之意,初不由之而少間。憂患雖深,不改其度,事變之來,不失其守。陽明所謂言語正到快意時,截然能忍默,意氣正到發揚時,翕然能收斂,憤怒嗜欲正到騰沸時,廓然能消化,非天下之大勇者不能。蓋觀于克伐怨欲不行,可以知其所守之固。此所以能應萬變而不窮也。

是故不畏死之勇,德之烈者也。不憚煩之勇,德之貞者也。二者之用,各有所宜。譬之炊米為飯,盛之以釜,之以薪。薪之始燃,其光熊熊。轉瞬之間,即成燼煨。然體質雖滅,而熱力漲發,成飯之要素也。釜之為用,水不能蝕,火不能熔,水火交煎逼,曾不少變其質。以至于成飯,其熬煎之苦至矣。斯亦成飯之要素也。嗚呼!革命黨人將以身為薪乎?抑以身為釜乎?亦各就性其之所近者,以各盡所能而已。革命之效果,譬則飯也。待革命以蘇其困之四萬萬人,譬則啼饑而待哺者也。革命黨人以身為薪,或以薪為釜,合而炊飯。俟飯之熟,請四萬萬人共饗之。



  
○駁革命可以召瓜分說


  

自民族主義,國民主義昌明以來,紳之士,荷簣之夫,稍知愛國者,咸以革命為不可一日緩。此國民心理之進步,而國家盛強之動機也。然尚有鼓其訁皮說,詆毀革命者。其立說皆詭弱而不足以自存。其稍足以淆人聽聞者,不外二說。其謂今日之政府已進于文明也。然凡稍知民族與政治之關係者,皆知主權苟尚在彼族之手,則政治決無由進步。故此說決無成立之理由。其二則謂革命可以召瓜分。而謂各國方眈眈於我,一有內亂,必立干涉。而國隨而亡。為此言者,自托老成持重,而以逆臆之危辭,恫喝國民,沮其方新之氣。於是別有懷抱者,樂於便托此說以自文飾。即真有愛國之誠者,亦熒于聽聞而搖惑失志,其流毒所播,不可謂細也。今欲外審各國對於中國之方針,內度國民之實力,口極論,闡明革命與瓜分,決無原因結果之關係。且正因革命,然後可以杜瓜分之禍。願愛國者相與研究此問題,而悅然于解決之方法也。本論分二大段。前段論瓜分說之沿革,後段論革命與瓜分之無關係。

○第一瓜分說之沿革

瓜分之原因,由於中國之不能自立也。中國不能自立,何以為瓜分之原因?以中國不能自立,則世界之平和不可保也。各國爭欲均勢力於中國。勢力相衝突,常足以激成世界之大戰爭。於是有一國謂勢力之不均如此,不如分割之,俾各得其所。於是倡瓜分主義。又有一國謂勢力既不平均,若言瓜分,則滋憂也。於是倡開放門戶,保全領土主義。甲午以後,庚子以前,瓜分說極熾之時代也。庚子以後,至于今日,開放門戶保全領土說確定之時代也。一言以蔽之,中國未至于瓜分者,列國勢力平均主義之結果也。庚子以前,因勢力不均而至於言瓜分。庚子以後,因勢力不均而至於言開放、保全,始終均勢問題也。而解決之法,後與前異。以上舉其概要,以下逐項釋明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