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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與子    P 51


作者:屠格涅夫
頁數:51 / 67
類別:世界名著

 

父與子

作者:屠格涅夫
第51,共67。
「很好,」帕維爾·彼得羅維奇說罷把手杖放到牆角裡。「現在來談談我們決斗的條件,不過,我首先想瞭解您的意見,您是否認為要有一場形式上的爭吵,以作為我挑戰的藉口?」「不,可以免掉不必要的形式。」

“我也是這樣想的,並且,我認為沒有必要闡明我們此次衝突的緣由。



  
我倆水火不容,還用得着多說嗎?”「還用得着多說嗎?」巴扎羅夫以嘲諷的語氣回敬同樣的話。

「至于決斗的具體條件,因為無從找公證人——上哪兒去找?」「是呀,上哪兒去找?」「因此,我榮幸地向閣下提出如下建議:決鬥在明日一早進行,例如,可以定在六點鐘,小林子後面,用手槍,相距十步..」「十步?這樣的距離打不死人,只能留下遺恨。」

「也可以八步,」帕維爾·彼得羅維奇改口道。

「可以,為什麼不!」「每人射擊兩次,每人口袋裏準備一張絶命書以避免口舌,就說咎由自取。」

「對於這一項我不完全同意,」巴扎羅夫說,「這帶有點兒法國小說的味兒,不像是真的了。」

「可能如此。但您是否同意,犯了謀殺嫌疑,是不愉快的?」「同意。不過,有辦法避免此類可悲的責難,沒有公證人,卻可以有目擊者。」

「誰呢,敢問?」「彼得。」


  

「哪個彼得?」「令弟的跟班。他屹立於現代文明的峰顛,在此種情況下定能盡他的科朱裡福①。」

「我覺得,您這是在開玩笑,親愛的先生。」

“啊,不,您若能仔細想想,必能知道我的建議實行簡單,想法合理。

反正紙包不住火,而彼得嘛,我可以給予應有的開導,屆時帶他去決鬥地點就是。”

「您在繼續開玩笑,」帕維爾·波得羅維奇邊說邊站起身來。「在得到您慷慨許諾以後,就不再有任何請求了..這麼說,一切都談妥了..順便問一句:您沒有手槍吧?」「我打從哪兒來的手槍,帕維爾·彼得羅維奇?我不是軍人。」

「既然如此,使我的好了。您盡可以放心,我已經五年沒打過手槍。」

「這倒是個令人寬慰的消息。」

帕維爾·彼得羅維奇拿起手杖..「現在,敬愛的先生,我只剩下感謝了,我不再打擾您的科研工作。謹向您告辭。」

「期望愉快的會面,我敬愛的先生,」巴扎羅夫一邊說,一邊送客。

帕維爾·彼得羅維奇走了,巴扎羅夫在門口站着,突然他嚷了起來:「呸,見鬼!多麼文雅,多麼愚蠢!我們就像調練過的狗用後腳跳舞一樣,演了一場喜劇!但拒絶卻又不行。如果拒絶,他準能動用手杖,那時我..(巴扎羅夫想到此處連臉都白了,自傲感使得他怒從中來)那時我就像勒死一條狗一樣非把他勒死不可!」他回到顯徽鏡跟前,但已經沒法安心,觀察時必要的平靜心態已被打破..「今天一定是看到了,」他想,「但是,難道就是為了護衛他兄弟?接個吻有什麼大不了的?不,別有原因。莫非他自己愛上了?當然,是愛上了,明擺着的事。亂了套!..糟透了!」他一一作了分析,「無論從哪方面說都挺糟。第一,要伸着頭去挨子彈,不死也得從此離開,然而怎麼向阿爾卡季..又向那個大老實人尼古拉·彼得羅維奇交持?糟!糟!」這一天過得特別靜,特別鬱悒。世上如同不存在費多西婭,她像耗子躲在洞穴裡似的一整天坐在她的房裡。尼古拉·彼得羅維奇愁眉苦臉,他被告知,他寄予很大希望的麥子生了黑穗病。帕維爾·彼得羅維奇高雅的、冷若冰霜的舉止使得包括老仆普羅科菲伊奇在內的全家大小感到壓抑。巴扎羅夫打算給他父親寫信,才開一個頭,就把信紙撕了,扔到桌子底下。他想:「我如果真的死了,他們反正能知道,何況我死不了。不,我還有得活呢!」他叫彼得明天微明就過來伺候,因為有急事要辦。彼得聽了暗暗猜想:許是要帶他去彼得堡。巴扎羅夫睡得很遲,一整夜亂夢不絶如縷..奧金左娃在他面前打轉,她又是他的母親;她身後跟着黑鬍子貓,而這貓卻是費多西婭;帕維爾·彼得羅維奇被想象成一片黑魆魆的林子,不過,仍要跟他決鬥。四點鐘時彼得叫他來了,於是他立刻整衣出門。

是個清涼的,美麗的早晨。片片彩雲像群羊羔般在魚肚白的天空閒蕩。

點點滴滴的晨露散落在樹枝、草尖和蛛網上,閃着銀白色的光。濕潤的、黑黝黝的大地還保持着朝霞的粉紅色印記。滿天都是雲雀的歌聲。巴扎羅夫在小叢林邊找了個蔭涼處坐下,這才向彼得說明該辦的差使。這個有教養的僕人差點兒嚇昏過去,不過巴扎羅夫及時安慰他說,什麼事也與他不相干,他只消站得遠遠的看就行,不承擔任何責任。「但是,」巴扎羅夫說,「你想想,你扮的角色有多重要!」彼得雙手一攤,垂下眼,身子靠到了白樺樹上,臉成青的了。

從瑪麗伊諾村出來的路要繞過林子,這時路上蒙着一層薄薄的塵埃,還沒被人踩過,被車輪輾過。巴扎羅夫不時打量着這條彎彎的小路。嘴裡銜一根他拔下的青草,心在打轉兒:「幹這種蠢事!」清晨的寒氣不由使他打了兩次顫..彼得從旁哀傷地看了他一眼,但他只是一笑:才不害怕呢!路上響起了馬蹄聲..從樹叢後面出現一個農民,他趕着兩匹拴在一起的馬打從巴扎羅夫身旁過去了。經過時好奇地瞥他一眼,但沒有脫下帽子。

為此彼得動了氣,認為這是不吉之兆。巴扎羅夫卻是想:「他起得那麼早是因為有事,可我們呢?」「好像是大老爺來了,」彼得低聲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