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圍爐詩話    P 28


作者:吳喬
頁數:28 / 53
類別:文學評論

 

圍爐詩話

作者:吳喬
第28,共53。
崔涂、張喬、張‧皆有入情之句。喬之『兄弟江南身塞北,雁飛猶自半年餘。夜來因得思鄉夢,重讀前秋轉海書』。‧之『長疑即見面,翻致久無書』。
涂《除夜》之『亂山殘雪夜,孤燭異鄉人。漸與骨肉遠,轉于僮仆親』。是真詩,不得概以為晚唐。涂律詩一氣斡旋,有如口談,得張水部之深旨。
如『並聞寒雨多因夜,不得鄉書又到秋』,『正逢搖落仍須別,不待登臨已合悲』,皆本色語之佳者。《春夕》一篇,自不待言。張喬亦有一氣貫串之妙,尤能作景語。如《華山》之『樹黏青靄合,崖夾白‧濃』,《題鄭侍禦別業》之『‧霞朝入鏡,猿鳥夜窺燈』,《送許棠》之『夜火山頭市,春江樹杪船』,皆佳。
而『有景終年住,無機是處‧』,又真率而妙。李昌符寫景最刻畫,無蹇澀之態。如『樹盡禽棲草,冰堅路在河』,『忽驚鄉樹出,漸識路人多』,又『破月銜高岳,流星拂曉空』,『數家分小逕,一水截平蕪』,敘景如在目前。」


  
又曰:「鄭谷詩以淺切而妙,如『酒醒蘚砌花陰轉,病起漁舟鷺跡多』,『飲澗鹿喧雙派水,上樓僧踏一梯‧』,『眠窗日暖添幽夢,步野風清散酒酲』,『村逢好處嫌風便,酒到醒時覺夜寒』,如此者多,終傷薄弱。絶句是一句家。秦韜玉詩無足言,獨《貧女》篇之『苦恨年年壓金錢,為他人作嫁衣裳』,為古今口實。」
又曰:「《紀事》、《品彙》並無劉兼。兼詩不高而有逸致,如『蓮塘小飲香隨艇,月榭高吟水壓天』,『白鷺獨飄山面雪,紅蕖全謝鏡心香』。《春怨》尤佳,結云:『獨倚畫屏人不會,夢魂才別戍樓邊』。可為韓致堯驂乘。」
又曰:「韋莊詩飄逸,尤善寫豪華之景。《聞再幸梁洋》雲『興慶玉龍寒自躍,昭陵石馬夜空嘶』,《贈邊將》之『手招都護新降虜,身着文皇舊賜衣』,甚為警策。」
又曰:「詩最不宜強所不能。吳融近體亦有情致,至作長歌,大都可笑。李咸用樂府,有羊質虎皮之恨。古調高言,可妄效哉!」
又曰:杜荀鶴在晚唐為至陋,不成人語。而鍾氏所錄,不惟蒼樸高雅,竟似有道者之言;而『承恩不在貌,教妾若為容』,千古透論。其集中佳句,如『一溪寒色漁收網,半樹斜陽鳥傍巢』,『秋登岳寺‧隨步,夜宴江樓月滿身』,『寒雨漸疏叢菊艷,晚風時動小松陰』,甚佳。恨只一聯,又鄙俚者太不堪。


  
又曰:「詩至晚唐而壞極,何待宋人!大都綺麗則無骨,鄭谷、李建勛最甚;樸澹則少味,李頻、許棠尤無取焉。甚則粗鄙陋劣,則有杜荀鶴、僧貫休其人焉。貫休《懷素草書歌》有云:『忽如鄂公喝住單雄信,秦王肩上搭著棗木槊。』又何異瞽詞平話耶!又曰:『從他人說從他笑,地覆天翻也只寧。
』豈不可醜!李建勛詩格最弱,而情致迷離,亦能動人。如《殘牡丹》詩全無骨氣,卻有倚門流目之態,輕佻者亦喜之。《春雪》雲『全移暖律何方去,似誤新鶯昨日來』,《梅花寄所親》曰『‧鬢自沾飄處粉,玉鞭誰指出牆權』,皆纖冶能眩人目。惟《迎神》一篇,不愧名家,張司業之耳孫,高季迪之鼻祖也。
胡曾《詠史詩》淺直可厭,而《才調集》所載有可觀者。《安定集》中當更有好詩,惜未之見。」
又曰:「楊升‧謂晚唐之詩分為二派,一派學張籍,一派學賈島。其詩不過五言律,起結皆平平。前聯俗語十字,一串帶過。後聯謂之腹聯,極其用工。
最忌使事,謂之點鬼簿。惟搜眼前景,深刻思之,故曰:『吟安一個字,‧斷數莖須。』其于詩也狹矣!《三百篇》皆民間士女所作,何嘗‧須?不讀古而苦吟,‧斷數莖骨何益?余意用修以此矯空疏之病則可,但兩家詩派自分,其後人得失亦有別。張主言情,語多平易;賈專寫景,意務雕鏤。
文昌佳處在樂府歌行,委婉諷諭,舍之而摹其淺近者,固為庸劣。閬仙古詩雖氣格不靡,而多酸陋,五言律推敲良具苦心,學之者專務于此,故有出藍之美。而派中有善學不善學之分,不可概輕之。」
又曰:「賈詩寫眼前事,亦出於杜。但少陵不專一體,亦有使事及言情者。」
又曰:「詩之亂頭粗服而好者,千載只淵明一人,而王無功得其彷彿。」
又曰:「詩與樂通,聲宜廉直,忌粗厲。雅音不獨斥淫哇,並去‧梟‧敫也。吳少微、富嘉謨力矯頽靡,而張說比之『濃‧鬱興,震雷俱發』。起靡之功,獨歸之陳正字。」
又曰:「唐無李、杜,便當首推摩詰,秋水芙蓉,倚風自笑,不足盡之,庶幾『咳唾落九天,隨風生珠玉』耳。」
又評孟浩然曰:「詩忌閙,孟獨靜。詩忌板,孟最圓。然律詩有一篇如一句者,又有有上句即有下句者,稍涉于輕,乃知有所避即有所犯。孟詩極平熟之句當戒。」
又曰:「王江寧『錢唐江上是誰家?江上女兒全勝花。吳王在時不敢出,今日公然來浣紗』。直以西施譽之,借吳王作波,妙甚。」喬謂此種詩思,宋人已絶。

●卷四


《韻語陽秋》云:「太白樂府,于綱常三致意焉。《君道曲》,恐君臣之義不篤也。《東海通婦》,恐父子之義不篤也。《上留田》,恐兄弟之義不篤也。
《箜篌謡》,恐朋友之義不篤也。《雙燕篇》,恐夫婦之義不篤也。考其行事:友人路亡,為之權窆,又收其骨;送蕭三十一之魯,拳拳于稚子伯禽;于諸弟各贈以詩,致雍穆之情,則父子朋友兄弟皆庶幾矣。惟是從永王‧,合于劉又合于魯,娶于宋又攜金陵之妓,則君臣夫婦為有間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