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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忠賢    P 139


作者:佚名
頁數:139 / 176
類別:古典小說

 

魏忠賢

作者:佚名
第139,共176。
原差回到揚州,把汪公子並箱籠俱抬進府堂上。許知府忙請兩內相來眼同開看,內中只有一二千金的東西。三人大掃其興。內相去了,許知府提汪公子當堂審問,說他父親浸盜錢糧。汪公子道:「我父親才到任三個月,有無尚不知,怎說到浸盜錢糧?也須查盤冊籍,缺少何項,才是浸盜。況這些箱子,我又未曾到家,難道銀子都飛去了?許知府道:」原知不是你父親浸盜,只是如今沒法,你可權認幾萬,以免他二人搜求。「汪公子道:」銀子豈是可以權認得的!認了就要,如今拿甚麼來還?有一說,這三項只有一款屬運司,說我父親浸盜,也還有典守之責。至于挖河並魯太監家產,都是在你揚州府庫內的,怎麼也要著在我父親身上?「許知府道:」顏太守已參去了。「汪公子道:」顏太尊是削奪而去,我父親也只該朝廷削奪,何致為內官拘繫,並且累及妻孥?即內官貪婪之性無厭,老大人也該興狐兔之悲,『昔為座上客,今作帳下虜』,於心安乎?「許知府道:」本府非不憐恤,只因內裡將這事著落在本府身上,如今推托不去!「公子道:」當日能如顏太尊以死相爭,也不致有今日。自圖升轉,遂殺人以媚人,其如良心天理何?“

許知府原是心中有毛病的,被他一夕話觸著心病,大怒起來,要把他收監。



  
汪公子道:「何須如此,我走到哪裡去?老父病危,已命在旦夕,豈能遠去?」隨討了保歸署。

次日,許知府申詳鹽院,把文書做壞了。監院咨了撫院,行文到他原籍將家產抄沒,變賣完臓。可憐汪運使歷任四十餘年,所積俸薪並房產田地變盡也不到一半。那地方官也只知奉承宦官,那管人的生死。可恨這一班狐群狗黨,依聲附勢的害人,把汪運使仍舊軟禁,汪公子只得往附近江浙相識處挪借,不題。

許知府又尋到兩淮商人,照鹽引加派,輪千累萬。那些鹽商連年被需索余鹽的銀子,預借過十數年,鹽又阻滯不行,本多利少,支撐不來;又遇見這件事,無中生有的硬派,追比不過,只得納些。還要加平重火耗,原派一千的,見他完的爽利,又吹毛求疵,或勒借弄得個不了。眾商情急,只得全家搬去,撇下許多大空屋來,門上都貼了帖子,上寫道:「此房為完欽幣,急賣。」到處皆然。把一座廣陵城,弄做個破敗寺院一樣。但只見:

朱樓復閣隱頽垣,卻有東風為鎖門。

幾樹好花消白晝,一庭芳草易黃昏。



  
放魚池內蛙爭閙,棲燕梁空雀自喧。

迴首可憐歌舞地,只留明月伴苔痕。

許知府激走了眾商,止追出一小半來,又只得拿經承書吏來比追。這些人平日雖用過官錢,但弄到手,都嫖賭穿吃花費去了,哪裡積聚得住?況內中還有死絶逃亡的,也有把錢捐官做去的,凡出仕的,都行文到任所提來,死亡的捉子孫追比。現在也有富的,也有赤貧的,都也派千派萬。起初變賣產業,共也追不上幾千。過後寄監追比,把運司府縣幾處監都坐滿了。逢期都提出來夾打,比過幾限,也追不出些須來。許知府叫他們扳出些親戚來,又追不起,於是因親及親,兼及朋友鄰里。竟還有素不相識的,也扳來搪塞。

你想那些窮百姓,一兩五錢的怎麼湊得起許多來?又著落賣妻子完納。可憐人家少年恩愛夫妻,也不知拆散多少!依舊無多,又沒法再追,只得又把當日曾賣過房產與人的,再追買主,半價入官。起初還是產業、傢伙、物件,後來連娶兒女的,也都有拔根杜絶。把些人家都弄得水窮山盡的,還不得丟手。並且拿房產變賣,又沒人敢買。連鄉農殷實的也誣扳他數千,家產立盡。

犯人牢裡容不下,連倉裡也坐滿了,揚州城裡的人少了大半。許知府又想出個毒計來,真是喪盡天良!竟把這班人的妻女拘來,揀有姿色的著落水戶領去完價。那些水戶落得便宜,只可憐那些婦女,也有好人家的,也有貞烈的,投河、墜井、懸樑、自刎者不一而足,不知逼死多少!天理何在?正是:

一朝飛禍起蕭牆,忽若楊花委路傍。

不惜此身作秋葉,肯隨浪逐野鴛鴦。

也有些軟善的,起初還羞澀,後來也就沒奈何,只得順從了。這正是:

身世漂流產業荒,向人強作倚門妝。

含羞坐對窗前月,一曲琵琶一斷腸。

可憐把個揚州繁華之地,直弄做個瓦礫場。又湊起有一二十萬解去。許知府又思量要脫身,將此事委江都、泰興、興化三縣追比,他卻假托上省到撫院處掛號,竟私自逃走。三縣知這個風信,趕至徐州追回。沒奈何只得備些厚禮,差人上京,求倪文煥向魏監處求寬限。又求他兒子的家書,諄囑差人,星夜進京。文煥收了禮,看過家書,未免也動憐憫桑梓之心,隨到魏監私宅,將家書念與忠賢聽,說揚州之事不妥。魏監差去緝事的人回,也是如此說。

忠賢才叫李永貞來計較,永貞道:「恰是追急了,恐其生出事來。如今且將二人喚回,寬下去不催他,自然安靜。只把汪運使問個輕些罪兒,再處。」忠賢應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