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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史演義    P 308


作者:蔡東藩
頁數:308 / 330
類別:古典小說

 

清史演義

作者:蔡東藩
第308,共330。
我本革命黨大首領,捐道員,到安慶,專為排滿而來。滿人虐我漢族,將近三百年,綜觀其表面立憲,不過牢籠天下人心,實主中央集權,可以膨脹專制力量。滿人妄想立憲便不能革命,殊不知中國人之程度,不夠立憲。以我理想,立憲是萬萬做不到的。若以中央集權為立憲,越立憲的快,越革命的快。我只拿定革命宗旨,一旦乘時而起,殺盡滿人,自然漢人強盛,再圖立憲不遲。我蓄志排滿,已十餘年,今日始達目的,本擬殺恩銘後,再殺端方、鐵良、良弼,為漢人復仇,乃殺恩銘後,即被拿獲,實難滿意。我今日之舉,僅欲殺恩銘與毓鍾山耳。恩撫想已擊死,可惜便宜了毓鍾山。此外各員,均系誤傷,惟顧松系漢奸,他說會辦謀反,所以將他殺死。爾言撫台是好官,待我甚厚,誠然。但我既以排滿為宗旨,即不能問滿人作官好壞。至于撫台厚我,系屬個人私恩,欲殺撫台,乃是排滿公理。此舉本擬緩圖,因撫台近日稽查革命黨甚嚴,恐遭其害,故先為同黨報仇。且要當大眾面前,將他打死,以成我名。爾等再三問我密友二人,現已一併就獲,均不肯供出姓名,將來不能與我大名並垂不朽,未免可惜,所論亦是。但此二人皆有學問,日本均皆知名,以我所聞,在軍械所擊死者,為光復子陳伯平,此實我之好友。被獲者,或系我友宗漢子,向以別號傳,並無真姓名。此外眾學生程度太低,無一可用之人,均不知情。你們殺我好了,將我心剖了,兩手兩足斬了,全身砍碎了,均可。不要冤殺學生,學生是我誘逼去的。革命黨本多,在安慶實我一人。為排滿故,欲創革命軍,助我者僅光復子、宗漢子兩人,不可拖累無辜。我與孫文宗旨不合,他也不配使我行刺,我自知即死,因將我宗旨大要,親書數語,使天下後世,皆知我名,不勝榮幸之至!徐錫麟供。

寫畢,擲交公案。藩臬兩司,已得實供,復聞恩銘已死,便商議一番,擬援張汶祥刺馬新貽案,懲辦錫麟。一面電奏北京,一面將錫麟釘鐐收禁。隔了兩天,京中覆電照辦,並命馮煦署理皖撫,馮煦即命將錫麟挪出正法,復剖胸取心,致祭恩撫靈前。刑已減輕,如何仍此慘酷?復將馬宗漢訊問得供,亦推出梟首。又傳電浙江,查辦徐氏家屬,浙江巡撫張曾敭,接着此信,忙飭紹興府貴福遵行。錫麟父徐梅生,向來守舊,曾告錫麟忤逆,至是到會稽縣自首。縣令李端年調查舊卷,果有梅生控子案,遂不去逼迫,只飭交捕廳管押。錫麟弟偉,正去安徽訪兄,被馮署撫拿住,供稱與兄意見不合。今欲到表伯俞巡撫處省視,路過安慶,順道訪兄,不意被拿,兄事實不知情。馮撫察無虛語,又因他供與湘撫俞廉三有親,未免袒護一點,遂把他減輕罪名,監禁十年。只紹興府貴福,本系滿人,格外巴結,不但將徐氏家產,抄沒入官,並把大通學堂,也勒令封閉;並令差役入內檢查。適值秋瑾女士,偶憩校中,差役不由分說,竟將她拿入府署,給她紙筆,逼令供招。秋瑾提筆寫一「秋」字,經堂下令她寫下,她又續書六字,湊成了一句詩,乃是「秋風秋雨愁煞人」一語。貴福道:「這句便是謀反的意想。」不知所據何典?所引何律?遂夤夜電稟張撫,說是:「秋瑾勾通徐錫麟,謀叛已有實據,現在拿獲,應請正法!」張撫聞有謀叛確證,覆電就地處決。可憐這位秋女士,被綁至軒亭口,憤無從泄,竟爾受刑。同善堂發棺收殮,以免暴骨。那貴福既殺了秋瑾,復令兵役到處搜查,忙亂了好幾日,查不出有革命黨蹤跡。兵役異想天開,遇著居民行客,任意敲詐,連禿頭和尚,天足婦人,統說他是徐秋二人黨羽,得了賄賂,方纔釋手。約有一兩個月,兵役已經滿意,始復稱沒有革命黨。貴福照稟張曾敭,曾敭電達安徽,並奏報北京,才算了案。杭紹的百姓,只有三魂六魄,已嚇去了一半。至民國光復後,方把徐氏家產發還,並將秋女士遺骸改葬西湖,碣書鑒湖女俠秋璿卿墓。璿卿即秋瑾表字,鑒湖女俠,乃秋瑾別號。後人有輓徐志士並秋女俠對聯兩副,頗覺可誦:輓徐志士一聯云:



  
鐵血主義,民族主義,早已與時俱臻;未及睹白幟飄揚,地下英靈應不暝。

只知公仇,安識私恩,胡竟為數所厄?幸尚有群雄繼起,天涯草木俱生春。

輓秋女士一聯云:


  

今日何年?共諸君幾許頭顱,來此一堂痛飲。

萬方多難,與四海同胞手足,競雄廿紀新元。

皖浙事方了,粵省又有會黨起事,正是一波才平,一波又起,清室江山,總要被他收拾了。待小子下回再敘。

立憲之偽,于改革官制見之。官制雖更,而一班絝袴少年,以塗脂抹粉之手段,竟爾超升高位,欲其改良政治也得乎?迨御史攻訐,老羞成怒之弈劻,不知整飭家法,反令遷謫言官,甚至同寅大僚,亦受嫌被黜,周厲監謗,不是過也。徐錫麟謂越立憲的快,越革命的快,斯言實獲我心。疆吏趨承上旨,加以慘戮,激之愈烈,發之辦愈速。徐死後僅閲五年,而鄂軍發難,清社墟矣。

書有之:「四海困窮,天祿永終」,信然!

第九十五回  遘奇變醇王攝政 繼友志隊長亡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