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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史通義    P 93


作者:章學誠
頁數:93 / 112
類別:史學論述

 

文史通義

作者:章學誠
第93,共112。
州縣文徵,選輯詩賦,古者《國風》之遺意也。舊志八景諸詩,頗染文士習氣,故悉刪之,所以嚴史例也。文丞相詞與《祭漯河文》,非詩賦而並錄之者,有韻之文,如銘箴頌誄,皆古詩之遺也。

○亳州志人物表例議上



  
班固《古今人表》,為世詬詈久矣。由今觀之,斷代之書,或可無需人表;通古之史,不可無人表也。固以斷代為書,承遷有作,凡遷史所闕門類,固則補之;非如紀傳所列君臣事蹟,但畫西京為界也。是以《地理》及於《禹貢》、《周官》,《五行》羅列春秋戰國;人表之例,可類推矣。人表之失,不當以九格定人,強分位置,而聖仁智愚,妄加品藻,不得《春秋》謹嚴之旨。又劉知幾摘其有古無今,名與實舛,說亦良允。其餘紛紛議其不當作者,皆不足為班氏病也。向令去其九等高下,與夫仁聖愚智之名,而以貴賤尊卑區分品地,或以都分國別異有標題,橫列為經,而以年代先後標著上方,以為之緯;且明著其說曰,取補遷書,作列傳之稽檢。則其立例,當為後代著通史者一定科律,而豈至反為人詬詈哉?甚矣,千古良法,沉溺於眾毀之餘,而無有精史裁者,為之救其弊而善所用也。近代馬氏《繹史》,蓋嘗用其例矣。然馬氏之書,本屬纂類,不為著作。推其用意,不過三代去今日久,事文雜出,茫無端緒,列為人表,則一經傳姓名考耳。且猶貶置班表,不解可為遷書補隙;又不解擴其義類,可為史氏通裁;顧曰人表,若為《繹史》而作,則亦未為知類者也。

夫通古之史,所書事蹟,多取簡編故實;非如當代紀載,得於耳聞目見,虛實可以互參。而既為著作,自命專家,則列傳去取,必有別識心裁,成其家言;而不能盡類以收,同於排纂,亦其勢也。(即如《左傳》中事,收入《史記》。而子產、叔向諸人,不能皆編列傳。《人表》安可不立?)至前人行事,雜見傳記,姓名隱顯,不無詳略異同。列傳裁斷所餘,不以人表收其梗概,則略者致譏掛漏,詳者被謗偏徇,即後人讀我之書,亦覺闕然少繩檢矣。故班氏之《人表》,於古蓋有所受,不可以輕議也。



  
○亳州志人物表例議中

或曰:通史之需人表,信矣。斷代之史,子言或可無需人表,或之雲者,未定辭也。斷代無需徵古,何當有人表歟?曰:斷代書不一類,約計蓋有三門,然皆不可無人表也。較於通史,自稍緩耳;有之,斯為美矣。史之有列傳也,猶《春秋》之有《左氏》也。《左氏》依經而次年月,列傳分人而著標題,其體稍異;而其為用,則皆取足以備經(《春秋》。)紀(本紀。)之本末而已矣。治《左氏》者,嘗有列國《公子譜》矣。治斷代紀傳之文者,僅有班《書》、《人表》,甫著錄而已為叢詬所加,孰敢再議人物之條貫歟?夫《春秋》、《公子》、《謚族》諸譜,(杜預等。)《名字異同》諸錄,(馮繼先等。)治編年者,如彼其詳。而紀傳之史,僅一列傳目錄,而列傳數有限制;即年表世表,亦僅著王侯將相,勢自不能兼該人物,類別區分。是以學者論世知人,與夫檢尋史傳去取義例,大抵渺然難知;則人表之不可闕也,信矣。

顧氏炎武曰:「史無年表,則列傳不得不多;列傳既多,則文繁而事反遺漏。」因謂其失始於陳壽,而范、沈、姚、李諸家,咸短於此。顧氏之說,可謂知一而不知二矣。年表自不可廢;然王公將相,范、沈、姚、李諸史,所占篇幅幾何?唐宋之史,復立年表,而列傳之繁,乃數倍於范沈諸書,年表何救於列傳之多歟?夫不立人表,則列傳不得不多,年表猶其次焉者耳。而人表方為史家怪笑,不敢復犯,宜其紛紛著傳,如填戶版,而難為決斷,定去取矣。

夫通古之史,所取於古紀載,簡冊具存;不立人表,或可如遷史之待補於固,未為晚也。斷代之史,或取裁於簿書記注,或得之於耳目見聞,勢必不能盡類而書,而又不能必其事之無有,牽聯而及;則縱攬人名,區類為表,亦足以自見凡例,且嚴列傳通裁,豈可更待後之人乎?夫斷代之史,上者如班、陳之專門名家,次者如晉唐之集眾所長,下者如宋元之強分抑配。專門名家之史,非人表不足以明其獨斷別裁;集眾所長之史,非人表不足以杜其參差同異;強分抑配之史,非人表不足以制其蕪濫猥棼。故曰,斷代之史,約計三門,皆不可無人表也。

○亳州志人物表例議下

方志之表人物,何所仿乎?曰:將以救方志之弊也,非謂必欲仿乎史也,而史裁亦於是具焉而已。今之修方志者,其志人物,使人無可表也。且其所志人物,反類人物表焉,而更無所謂人物誌焉,而表又非其表也。蓋方志之弊也久矣!史自司馬以來,列傳之體,未有易焉者也。方志為國史所取裁,則列人物而為傳,宜較國史加詳。而今之志人物者,刪略事實,總擷大意,約略方幅,區分門類。其文非敘非論,似散似駢;尺牘寒溫之辭,簿書結勘之語,濫收猥入,無復翦裁。至於品皆曾、史,治盡報、黃,學必漢儒,貞皆姜女,面目如一,情性難求;斯固等於自鄶無譏,存而不論可矣。即有一二矯矯,雅尚別裁,則又簡略其辭,謬託高古;或仿竹書記注,或摩石刻題名,雖無庸惡膚言,實味通裁達識;所謂似表非表,似注非注,其為痼弊久矣。是以國史寧取家乘,不收方志,凡以此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