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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儒學案    P 423


作者:黃宗羲
頁數:423 / 462
類別:中國哲學

 

明儒學案

作者:黃宗羲
第423,共462。
若習俗心腸掩過真心,欲富貴便處了,惡貧賤便去了,好生惡死、呼蹴之食,便食了,卻叫不處不去,不受不屑,多了這心,此是當下否?此是自然否?故富貴不淫,貧賤不移,威武不屈,造次顛沛必於是,捨生取義,殺身成仁,都是關頭時的當下,故曰:「雖之夷、狄,不可棄也。」夷、狄地方,全是不恭不敬不忠地方,是關頭盡處。此處不棄,則富貴貧賤、造次顛沛、威武死生時候,決不走作了,纔是真工夫,纔是真本體,纔是真自然,纔是真當下。

其實不異那飢食困眠,然那飢食困眠的自然處,到此多用不着了,如何當下得來?往李卓吾講心學于白門,全以當下自然指點後學,說箇個人都是見見成成的聖人,纔學便多了。聞有忠節孝義之人,卻雲都是做出來的,本體原無此忠節孝義。學人喜其便利,趨之若狂,不知誤了多少人。後至春明門外,被人論了,纔去拿他,便手忙腳亂,沒奈何,卻一刀自刎。



  
此是弒身成仁否?此是捨生取義否?此是恁的自然?恁的當下?恁的見見成成聖人?自家且如此,何況學人!故當下本是學人下手親切工夫,錯認了卻是陷人深坑,不可不猛省也。

言心學者,率以何思何慮為悟境。蓋以孩提知能,不學不慮,聖人中得,不思不勉。一落思慮,便非本體,豈不是徹上語?不知人心有見成的良知,天下無見成的聖人。聖人中得,原是孩提愛敬,孩提知能,到不得聖人中得。

故孩提知能,譬如礦金,聖人中得,譬如精金,這精金何嘗有分毫加于礦金之初?那礦金要到那精金,須用許多淘洗鍛鍊工夫,不然脫不得泥沙土石。故不思不勉,只說個見成聖人,非所為聖人也。

問:「告子之『勿求』,亦有根歟?”曰:“有,外義故也。夫義與氣一流而出,求氣即集義也。告子外視乎義,夫且以義為障矣,何求焉?」

理氣合而為心,孟子以義為心,集義而氣自充,氣充而心自慊,則心以自慊而不動。告子第以氣為心,而離義以守氣,則定氣所以定心,心亦以能定而不動。夫天地之塞吾其體,天地之帥吾其性,天下有性外之氣乎?故浩然之氣,即吾心之道義,不可得而二之也。吾身體充之氣,即塞天地之氣,亦不可得而二之也。

故行有不得之心,告子不能異孟子焉,天命之性也。孟子直以養之,則不愧不怍之真,即高明博厚之體,而體充之氣,浩然塞天地之氣矣。告子逆而制之,固不以蹶趨之氣動心,亦不以道義之氣慊心,則氣非塞天地之氣,而充體之氣矣。故告子守在氣者也,孟子守在義者也。

孟子之於義,根心而生,是以心之為主者也。告子之於義,緣物而見,是以物為主者也。義無內外,緣物以為義,則內外分為兩截,義自義,心自心,始猶覺其遺用而得體,究則並其體而忘之矣。譬之水然,孟子之心若清水之常流,而告子之心則止水之能清耳。


  

始而澄之,止水之清易,而流水之清難,至於後,而流水之清者常清,止水之清者臭敗矣。

釋氏「不思善,不思惡,是汝本來面目」,則告子性無善、外義之根宗也。其曰「心生心死,心死心生,死心之法」,則告子之勿求也。其曰「一超直入如來地,超入之頓」,則告子之助長也。

問「格物”。曰:“各人真實用功便是。」

宋之道學在節義之中,今之道學在節義之外。

天下有君子有小人,君子在位,其不能容小人宜也,至於並常人而亦不能容焉,彼且退而附於小人,而君子窮矣;小人在位,其不能容君子宜也,至于並常人而亦不能容焉,彼且退而附於君子,而小人窮矣。

古人以心為嚴師,又以師心自用為大戒,於此參得分明,當有會處。

職方劉靜之先生永澄

劉永澄字靜之,揚州寶應人。八歲讀《正氣歌》、《衣帶贊》,即立文公位,朝夕拜之。年十九,舉于鄉。飲酒有妓不往。

登萬曆辛丑進士第,授順天學教授,北方稱為淮南夫子。遷國子學正。雷震郊壇,先生上疏:「 異求直言,自漢、唐、宋及祖宗,未有改也。往萬安、劉吉惡人言災異,鄒汝愚一疏,炳烈千古。

今者一切報罷,塞諤諤之門,務容容之福,傳之史冊,尚謂朝廷有人乎?」滿考將遷,先生喟然嘆曰:「陽城為國子師,斥諸生三年不省親者,況身為國子師乎?」遂歸,杜門讀書。壬子起職方主事,未上而卒,年三十七。先生與東林諸君子為性命之交,高忠憲曰:「靜之官不過七品,其志以為天下事莫非吾事。若何而聖賢吾君,若何而聖賢吾相,若何而聖賢吾百司庶職。

年不及強而仕,其志以為千古事莫非吾事。生前吾者,若何揚揭之,生當吾者,若何左右之,生後吾者,若何矜式之。」先師劉忠端曰:「靜之尚論千古得失,嘗曰:『古人往矣,豈知千載而下,被靜之檢點破綻出來?安知千載後,又無檢點靜之者?』其刻厲自任如此。」大概先生天性過於學問,其疾惡之嚴,真如以利刃齒腐朽也。

緒言

今有人焉,矜矜於簞食豆羹之義,木頭竹屑之能。至於攖小人之忌,觸當世之網,而上關國是,下關清議者,則惟恐犯手撩鬚,百不一發。雖事任在躬,亦不過調停兩家,以為持平之體。此其意何為哉?得失之念重耳。

巧宦之法,大率趨承當路,不可稍失其意,雖己之吏胥,亦不肯稍失其意,蓋知吏胥亦能操吾之短長也。清夜自思,此一種是何等心事?豈可使人知!

物來順應,順者順乎天理也,非順乎人情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