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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鯨記    P 182


作者:梅爾維爾
頁數:182 / 239
類別:世界名著

 

白鯨記

作者:梅爾維爾
第182,共239。
當鯨油還熱的時候,它象熱五味酒一般,被灌進了六桶裝的大桶裡;當時船隻也許是在午夜中顛來簸去地往前駛去,這些大桶便都旋來轉去,顛顛倒倒,有時還會危險地在滑溜溜的甲板上疾滾着,好象天崩地裂,直到最後,人們把它們抓住了,放正過來;加上鐵箍,砰砰敲個不停,有多少頭就使多少頭。按照職務說來,現在每個水手都是箍桶匠了。

最後,待到裝完了最後一桶,所有的油都冷卻了的時候,就打開許多大艙口,讓這艘船的肚皮敞開來,把許多大桶給滾到它們海裡的最後的休憩所去。這樣做完以後,又關上艙口,而且象是一間堵塞的儲藏室一般,給密封起來。



  
在捕抹香鯨業中,這樁事情,也許是各種捕鯨工作中最為重大的事件之一。今天,船板上都湧着奔流似的血和油;在那神聖不可侵犯的後甲板上,也大韙不敬地堆起許多碩大的鯨頭塊;到處散置着許多生鏽的大桶,好象一個釀酒廠的作場;煉油間的濃煙把所有的舷牆都燻黑了;水手們滿身浸透油質,走來走去;整艘船就象是隻大鯨;各方面的轟轟嚷嚷聲弄得耳朵都要聾了。

可是,一兩天後,你往四下一瞧,在這艘船裡豎起耳朵來聽吧!要不是還有那種小艇和煉油間的物證的話,你準會斷定是走上了一艘冷清清的商船,船裡還有一個極其整潔的船長呢。未加工的抹香鯨油本身就有一種非常幹淨的特點。這也就是在他們做完了所謂油事後,甲板顯得比前更加雪白的道理了。此外,燒過了的鯨渣灰就是現成的富有效力的礆水;隨時發現船舷上還粘有鯨脊的殘渣,礆水就立刻把它消滅了。大家都在舷牆邊勤勞地幹活,手裡拿着水桶。抹布,把舷牆恢復了它們本來的乾乾淨淨的面目。下邊索具上的煙炱全給刷掉了。許多用過了的工具也都同樣給切實地洗刷乾淨,放在一邊。那塊大蓋板也洗擦乾淨蓋在煉油間上邊,把油鍋全都藏起;所有的油桶都看不見了;一切大小滑車都藏到找都找不到的角落裡去;由於簡直是動員了全船人手來同心協力的操作,這種盡忠職守的工作終於完全告了結束,於是,水手們便都各自去料理他們自己,淨身沐浴;從頭到腳都換得齊齊整整,然後跑上那潔淨無疵的甲板,個個精神抖擻,滿臉通紅,象是剛從最愛清潔的荷蘭國裡出來的新郎。

這時,他們趾高氣揚,三三兩兩地在船板上踱方步,幽默地高談着客廳。沙發。地毯和精美的亞麻布,還建議給甲板鋪上地席;想要高高地掛起屏飾來,也不反對到船頭樓的外廊,在月光下喝茶。如果向這些充滿鯨油。鯨骨。鯨脂的麝香氣的水手提示一下,那未免有點缺乏識見。他們才不理會你隱隱約約的暗示。去,給咱們拿食巾來!


  

可是,請注意:在上邊,在那三支桅頂上,還站有三個水手在全神貫注地偵察更多的大鯨來呢,如果萬一又捉到了大鯨的話,必然又會把這種橡木的老傢具弄髒,至少會在什麼地方灑下一小滴油漬。不錯,往往就有許多時候,在他們不分日夜。連續不斷幹了九十六小時最辛勞的工作後;他們在小艇裡,在赤道線上劃了一整天,劃得臂膀發腫,一會兒爬上大船去拿大鐵鏈,一會兒又去旋那笨重的絞車,或者斬斬砍砍,再一會兒又得滿身是汗地再受那赤道線上的太陽和赤道綫似的煉油間的混合的烈火曬曬燻燻,總之幹了所有這些活兒後,他們終於打起精神來洗刷船隻,把它弄成一間一塵不染的牛奶棚的這個時候;往往有許多可憐的人們,剛把他們那乾淨外套的頸鈕子一扣上,就被那「它又在噴水啦!」的叫聲嚇了一跳,又連忙趕去追擊另一條大鯨,又得再去幹這整個使人精疲力竭的活兒。啊!我的朋友們,可這就是叫人累死的營生呀!然而,這就是生活。因為我們這些人剛在長期的勞累裡,打從這個世間的大東西里榨出了一點十分寶貴的抹香鯨腦,忍着疲勞,洗淨身上的污穢,正想生活在靈魂的乾淨的聖室裡時,不料就在這些事情剛一做完,又聽到「它又在噴水了!」~那只幽靈又在噴水了,我們就得划起小艇,趕去作另一次戰鬥,又得去幹年輕的生命的老套常規的活兒。

靈魂之輪迴呵!畢達哥拉斯(畢達哥拉斯(公元前532497)~希臘哲學家,靈魂輪迴及轉生是他的學說的主要部分。)呵!你這個二千年前死在輝煌的希臘的人呵,是如此仁慈。如此聰明。如此溫厚;上一回,我還跟您一起駛過了秘魯沿海~而且,我雖然是個傻瓜,還教過您這個初出茅廬的純樸小子,怎樣捻接繩索呢。

第九十九章

杜柏侖

(杜柏侖(doubloon)~西班牙從前的金幣名稱,當時約合美金十六元,一八五三年貶至美金五元。)

先前已經說過,亞哈怎樣喜歡在他的後甲板上,從羅盤盒到主桅的兩頭,來回地踱方步;但是,在其它許多必須一說的事情中,還得加上一樁事情,那就是,在他這種散步中,如果碰上他心事重重的時候,他每次總要在一個轉身的那頭,停將下來,神色奇特地站在那裡,望着他面前那一樣東西。當他停在羅盤盒前時,他的眼色就緊盯在羅盤裡那支尖針上,那股眼色有如帶著他那一發就要中的的一支標槍;待到他重新舉步走到主桅前停下來時,他這一股凝注的眼色又緊盯着那塊釘在那裡的金幣,他依然現出同樣一種釘得牢牢似的神色,不同的是這會兒卻猛射出一種如果不是滿懷希望。就是充滿狂想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