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天近傍晚，魚正好上鈎呢。……可是出了這樣的麻煩事，求主寬恕吧！我只好下水一趟。不得不如此！要是你知道我多麼不願意脫衣服就好了！這得把英國女人趕走才成。……當她的面不便脫衣服。要知道，她畢竟是女人啊！」
格利亞包夫脫掉帽子，解下領結。
「 Miss③……呃呃……」他轉過臉去對英國女人說。「 Miss特法依斯！ Jevousprie④……哎，該怎麼跟她說呢？哎，該怎麼跟你說，才能叫你聽懂呢？您聽著，……那邊！您到那邊去！聽見了嗎？」
特法依斯小姐把輕蔑的目光傾瀉在格利亞包夫身上，鼻子裡哼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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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小姐？您沒聽懂？我跟你說：從這兒走開！我要脫光衣服，鬼東西！你到那邊去！那邊！」
格利亞包夫拉一拉小姐的衣袖，對她指著灌木叢，蹲下去，那意思是說：你到灌木叢後邊去，在那兒躲一躲。……英國女人使勁挑動眉毛，很快地說出一句老長的英國話。兩個地主都撲嗤一聲笑了。
「這是我生平第一次聽見她的說話聲。……不用說，這就是她的說話聲！她不明白！哎，我拿她怎麼辦呢？」
「算了！我們去喝酒吧！」
“不行，現在正是釣魚的時候。……到傍晚了。……哎，你說我該怎麼辦？這才麻煩！那就只好當她的面脫衣服。
……”
格利亞包夫脫掉上衣和坎肩，然後坐在沙地上脫皮靴。
「聽我說，伊凡·庫茲米奇，」首席貴族說，湊著空拳頭哈哈大笑。「這，我的朋友，簡直是戲弄人，欺人太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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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也沒要求她聽不懂我的話呀。這也是給她們外國人一 個教訓！」
格利亞包夫脫掉皮靴和褲子，脫掉襯裏衣褲，換成亞當的打扮⑤。奧特佐夫笑得捧住肚子。他又笑又臊，臉都漲紅了。
英國女人不住活動眉毛，眫巴眼睛。……她那張黃臉上掠過一絲高傲而輕蔑的笑容。
「應當讓我的身子涼一涼再下水，」格利亞包夫說，拍打他的胯股。「勞駕，你說說看，費多爾·安德烈伊奇，為什麼每年夏天我的胸脯上總要出些紅疹子？」
「你就快點下水吧，要不然拿點什麼東西來擋擋身子也好。畜生！」
「她才不會害臊呢，壞娘們兒！」格利亞包夫說著，走到河水裡去，在胸前畫十字。「呵，呵，……水好涼埃……你瞧瞧她的眉毛動得多麼厲害！她不走。……她高高地站在我們這些人之上！嘻嘻嘻。……她根本就不把我們當人看！」
他走進水裡，水齊到膝部。他挺直魁梧的身子，擠了擠眼睛，說：「這兒，老兄，可不是她的英國！」
特法依斯小姐冷靜地換上釣餌，打個呵欠，把釣鉤丟到水裡。奧特佐夫掉過臉去。格利亞包夫把釣鉤解下來，在水裡紮了個猛子，喘籲籲地爬出水來。過兩分鐘，他在沙地上坐著，又釣魚了。
【註釋】
①阿爾比昂是英國的古名，這個題名的意思是：「一個英國女人」。
②希臘神話中一個半人半魚的海神。
③英語：小姐。
④法語：我請求您。
⑤即「赤身露體」。按基督教傳說，亞當是神創造的第一個人，赤身露體。
說情
在涅瓦大街上走著一個身材矮孝滿面皺紋的老人，脖子上掛著勛章。他身後跟著個矮小的青年男子，小鼻子現出紫紅色，帽子上安著帽章 ①，腳步一跳一顛的。小老頭皺起眉頭，心事重重。青年人憂慮地眫巴眼睛，彷彿打算哭一場似的。兩個人正在朝葉甫蘭披·斯捷潘諾維奇家走去。
「我沒有錯處，舅舅！」青年人說，腳步幾乎跟不上老人。
「我無緣無故革了職。德良科甫斯基喝酒比我厲害，可是他就沒革職！他每天都醉醺醺地來上班，我卻不是每天這樣。大人處事這麼不公平，舅舅，我簡直沒法跟您說！」
「住嘴！……蠢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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