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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字    P 29


作者:霍桑
頁數:29 / 70
類別:世界名著

 

紅字

作者:霍桑
第29,共70。
⑤奧佛白利爵士(15811613)英國詩人和散文家後因反對其恩主之婚姻,被投入倫敦塔監禁,並被慢性毒藥毒死,

⑥福爾曼博士(Drrorman),生平不詳,可能是作者假托的人物。



  
□ 作者:霍桑

第十章 醫生和病人

老羅傑·齊靈渥斯一生中都是個脾氣平和的人,他雖無溫暖的愛,但卻心地慈悲,而且在涉及同各方面的關係時,始終是一個純粹而正直的人。照他自己的想象,他是以一個法官的同等的嚴峻與公正來開始一次調查的,他只嚮往真理,簡直把間題看得既不包含人類的情感,也不卷入個人的委屈,完全如同幾何學中抽象的綫和形一般。但在他着手進行這一調查的過程中,一種可怕的迷惑力,一種儘管依然平靜、卻是猛烈的必然性,卻緊緊地將這老人攫在自己的掌握之中,而且在他未完成它的全部旨意之前。絶不肯將他放鬆。如今,他象一個礦工搜尋黃金似的掘進這可憐的牧師鮑內心:或者更確切地說,象一個掘蔥人挖進一座墳墓,可能原指望找到陪葬在死者胸部的珠寶。結果卻除去死屍及腐爛之外一無所獲。假若那裡果真有他要我的東西的話,天啊,讓我們為他自己的靈魂哀嘆吧!

有時候,從醫生的眼中閃出一綫光芒,象是爐火映照似的,燃着藍幽幽的不祥之光,或者我們也可以說,象是班揚那山邊可怕的門洞中射出、在朝聖者的臉上跳動着的鬼火的閃光①。那是因為這個陰沉的礦工所挖掘的土地中剛好顯露了鼓勵他的一些跡象。


  

「這個人,」他在一次這種場合中自言自語說,「儘管人們相信他很純潔,儘管他看來極其高尚神聖,但他從他父親或母親身上繼承了一種強烈的獸性。讓我們沿著這一礦脈再向前掘進一點吧!」

之後,他就對這位牧師的幽暗的內心加以長時間的搜尋,翻出了許多寶資的東西,都是由思想和鑽研而強化的、由天啟而燃亮的,諸如對靈魂的熱愛、純潔的情操、自然的虔誠等等,均以對人類的福祉的高尚志向為其形式——然而這一切無價之寶于那位探礦人無異於一堆廢物——他只好沮喪地轉回身來,朝着另一個方向開始尋求。他鬼鬼祟祟,左顧右盼,小心翼翼地向前探索,猶如一個偷兒進入一間臥室,想去竊取主人視如服珠的寶物,而主人卻躺在那裡半睡半醒——或者可能還大睜着眼睛。儘管他事先策劃周密,但地板會不時吱嘎作響,他的衣服也會細碎有聲。而且到了,近在咫尺的禁地,他的身影也會投射到被竊人的身上。另一方面,丁梅斯代爾先生的敏感的神經時常會產生一種精神直覺的功效,他會模模糊糊地意識到,對他的平靜抱有敵意的某種東西已經同他發生了關聯。面老羅傑·齊靈渥斯也具備近乎直覺的感知能力;當牧師向他投來驚恐的目光時,醫生就會坐在那裡,成了關切和同情牧師的好心朋友,絶不打探他的隱私了。

而丁梅斯代爾先生如果沒有病人常有的某種病態,以致對整個人類抱著猜疑的態度的話,他或許會對此人的品性看得更充分些。由於他不把任何人視為可信賴的朋友,故此當敵人實際上已出現時,仍然辨認不出。所以,他依舊同老醫生:隨意傾談,每天都在書齋中接待他;或者到他的實驗室去拜訪他,並且出於消遣的目的,在一旁觀看他如何把藥草製成有效的藥劑。

一天,他用一隻手支着前額,肘部墊在朝墳墓開着的窗子的窗檯上,同羅傑·齊靈渥斯談話,那老人正在檢看一簇難看的植物。

「在哪兒,」他斜眼看著那簇植物開口問道——最近牧師有個特點,他很少直視任何東西,不管是人還是無生命的——「我好心的朋友,你在哪兒蒐集到的這些藥草,葉子這麼黝黑鬆軟?」「在這跟前的墳地裡就有,」醫生一邊繼續幹他的活,一邊回答。「我以前還沒見過這種草。我是在一座墳墓上發現的。那座墳上沒有墓碑,除去長着這種醜陋的野草也沒有其它東西紀念死者。這種草是從死者的心里長出來的,或許是顯示了某種隨同死者一起埋葬的隱私,要是能在生前公開承認就好了。」「也可能,」丁梅斯代爾先生說,「他誠心誠意地切望如此,但他辦不到。」

「那又為什麼呢?」醫生介面說。「既然一切自然力量都這麼誠摯地要求仟侮罪過,連這些黑色雜草都從死者的心中生長出來,宣佈了一樁沒有說出口的罪行,為什麼辦不到呢?」

「這樣解釋,好先生,不過是你自己的想象,」牧師答道。「如果我的預感不錯的話,除去上天的仁慈,沒有什麼力量,無論是通過講出來的語言或是任何形式的標誌,能夠揭示可能埋在一個人心裡的秘密。那顆因懷有這種秘密而有負罪感的心,也就此必然將秘密保持下去,直到一切隱秘的事情都要予以揭示的那一天。就我閲讀和宣講的《聖經》而論,我並不認為,人們的思想和行為到了非揭示不可的時刻,就一定是一種報應。這種看法確實是非常膚淺的。絶非如此;除非我的見解根本不對,我認為這種揭示僅僅意昧着促使一切智者在知識上的滿足,他們將在那一天立等看到人生中的陰暗問題得以揭示;需要有一種對人心的知識來徹底解決那一問題。何況,我還設想,如你所說的那種懷有這些痛苦的隱私的心,到了最後那一天非袒露不可的時候,不是不情願的,倒是帶著一種難言的愉快的。」

「那麼,何必不及時說出來呢?」羅傑·齊靈渥斯平靜地斜睨着牧師說。「有負罪感的人為什麼不儘早地讓自己獲得這種難言的慰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