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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詩鑑賞上    P 146


作者:唐代詩人
頁數:146 / 158
類別:古典詩

 

唐詩鑑賞上

作者:唐代詩人
第146,共158。
五六句敘時斷時續的夢大醒以後再不能入睡時的情形。「曉角分殘漏」。寫所聞。古代用滴漏計時,夜間憑漏刻傳更,殘漏指夜將殘盡時的更鼓聲。天亮後號角一響,更鼓聲歇,表明長夜過去,清晨來臨。「分」,是以聽覺上的不同,反映時間上的劃分,透露了詩人夢斷以後聞角聲以前,一直眼睜睜地躺在床上耳聞更聲,其淒苦之情可知。「孤燈落碎花」寫所見,青燈照壁,詩人長時間地望着那盞孤零零的昏暗油燈掉落着斷碎的燈花。「孤」字既表現了詩人環境的冷清,也反映了他主觀感受上的寂寞。此聯通過一聞一見,把作者的鄉思表現得含而不露,情在詞外。

「二年隨驃騎,辛苦向天涯。」最後一聯和首聯相呼應,點出離家萬里,歲暮不歸的原因,收結全詩。驃騎,是驃騎將軍的簡稱,漢代名將霍去病曾官至驃騎將軍,此處借指戎昱的主帥桂管防禦觀察使李昌巙.這首詩寫了除夕之夜由坐至睡、由睡至夢、由夢至醒的過程,對詩中所表現的鄉愁並沒有說破,可是不點自明。特別是中間兩聯,以渲染環境氣氛,來襯托詩人的心境,藝術效果很強。那雪落竹林的淒清音響,回歸故里的斷續寒夢,清曉號角的悲涼聲音,以及昏黃孤燈的斷碎餘燼,都暗示出主人公長夜難眠、悲涼落寞、為思鄉情懷所困的情景,表現了此詩含蓄雋永、深情綿邈的藝術風格。



  
(吳小林)

高適●燕歌行

高適●燕歌行

開元二十六年,客有從御史大夫張公出塞而還者,作《燕歌行》以示適,感征戍之事,因而和焉。

漢家煙塵在東北,漢將辭家破殘賊。

男兒本自重橫行,天子非常賜顏色。

摐金伐鼓下榆關,旌旆逶迤碣石間。

校尉羽書飛瀚海,單于獵火照狼山。

山川蕭條極邊土,胡騎憑陵雜風雨。


  

戰士軍前半死生,美人帳下猶歌舞!

大漠窮秋塞草腓,孤城落日鬥兵稀。

身當恩遇恆輕敵,力盡關山未解圍。

鐵衣遠戍辛勤久,玉箸應啼別離後。

少婦城南欲斷腸,徵人薊北空迴首。

邊庭飄颻那可度,絶域蒼茫更何有!

殺氣三時作陣雲,寒聲一夜傳刁斗。

相看白刃血紛紛,死節從來豈顧勛?

君不見沙場征戰苦,至今猶憶李將軍!

《燕歌行》不僅是高適的「第一大篇」(近人趙熙評語),而且是整個唐代邊塞詩中的傑作,千古傳誦,良非偶然。

開元十五年(727),高適曾北上薊門。二十年,信安王李禕征討奚、契丹,他又北去幽燕,希望到信安王幕府效力,未能如願:「豈無安邊書,諸將已承恩。惆悵孫吳事,歸來獨閉門」(《薊中作》)。可見他對東北邊塞軍事,下過一番研究工夫。開元二十一年後,幽州節度使張守珪經略邊事,初有戰功。但二十四年,張讓平盧討擊使安祿山討奚、契丹,「祿山恃勇輕進,為虜所敗」(《資治通鑒》卷二百十五)。二十六年,幽州將趙堪、白真陀羅矯張守珪之命,逼迫平盧軍使烏知義出兵攻奚、契丹,先勝後敗。「守珪隱其狀,而妄奏克獲之功」(《舊唐書。張守珪傳》)。高適對開元二十四年以後的兩次戰敗,感慨很深,因寫此篇。

詩的主旨是譴責在皇帝鼓勵下的將領驕傲輕敵,荒淫失職,造成戰爭失敗,使廣大兵士受到極大的痛苦和犧牲。詩人寫的是邊塞戰爭,但重點不在於民族矛盾,而是同情廣大兵士,諷刺和憤恨不恤兵士的將軍。

全詩以非常濃縮的筆墨,寫了一個戰役的全過程:第一段八句寫出師,第二段八句寫戰敗,第三段八句寫被圍,第四段四句寫死斗的結局。各段之間,脈理綿密。

詩的發端兩句便指明了戰爭的方位和性質,見得是指陳時事,有感而發。「男兒本自重橫行,天子非常賜顏色」,貌似揄揚漢將去國時的威武榮耀,實則已隱含譏諷,預伏不文。樊噲在呂后面前說:「臣願得十萬眾,橫行匈奴中」,季布便斥責他當面欺君該斬。(見《史記。季布傳》)所以,這「橫行」的由來,就意味着恃勇輕敵。唐汝詢說:「言煙塵在東北,原非犯我內地,漢將所破特余寇耳。蓋此輩本重橫行,天子乃厚加禮貌,能不生邊釁乎?」(《唐詩解》卷十六)這樣理解是正確的。緊接着描寫行軍:「摐金伐鼓下榆關,旌旆逶迤碣石間。」透過這金鼓震天、大搖大擺前進的場面,可以揣知將軍臨戰前不可一世的驕態,也為下文反襯。戰端一啟,「校尉羽書飛瀚海」,一個「飛」字警告了軍情危急:「單于獵火照狼山」,猶如「看明王宵獵,騎火一川明,笳鼓悲鳴,遣人驚!」(張孝祥《六州歌頭》)不意「殘賊」乃有如此威勢。從辭家去國到榆關、碣石,更到瀚海、狼山,八句詩概括了出征的歷程,逐步推進,氣氛也從寬緩漸入緊張。

第二段寫戰鬥危急而失利。落筆便是「山川蕭條極邊土」,展現開闊而無險可憑的地帶,帶出一片肅殺的氣氛。「胡騎」迅急剽悍,象狂風暴雨,卷地而來。漢軍奮力迎敵,殺得昏天黑地,不辨死生。然而,就在此時此刻,那些將軍們卻遠離陣地尋歡作樂:「美人帳下猶歌舞!」這樣嚴酷的事實對比,有力地揭露了漢軍中將軍和兵士的矛盾,暗示了必敗的原因。所以緊接着就寫力竭兵稀,重圍難解,孤城落日,衰草連天,有着鮮明的邊塞特點的陰慘景色,烘托出殘兵敗卒心境的淒涼。「身當恩遇恆輕敵,力盡關山未解圍」。回應上文,漢將「橫行」的豪氣業已灰飛煙滅,他的罪責也確定無疑了。

第三段寫士兵的痛苦,實是對漢將更深的譴責。應該看到,這裡並不是游離戰爭進程的泛寫,而是處在被圍困的險境中的士兵心情的寫照。「鐵衣遠戍辛勤久」以下三聯,一句征夫,一句征夫懸念中的思婦,錯綜相對,離別之苦,逐步加深。城南少婦,日夜悲愁,但是「邊庭飄颻那可度?」薊北徵人,徒然迴首,畢竟「絶域蒼茫更何有!」相去萬里,永無見期,「人生到此,天道寧論!」更那堪白天所見,只是「殺氣三時作陣雲」;晚上所聞,惟有「寒聲一夜傳刁斗」,如此危急的絶境,真是死在眉睫之間,不由人不想到把他們推到這絶境的究竟是誰呢?這是深化主題的不可缺少的一段。

最後四句總束全篇,淋漓悲壯,感慨無窮。「相看白刃血紛紛,死節從來豈顧勛」,最後士兵們與敵人短兵相接,浴血奮戰,那種視死如歸的精神,豈是為了取得個人的功勛!他們是何等質樸、善良,何等勇敢,然而又是何等可悲呵!

詩人的感情包含着悲憫和禮讚,而「豈顧勛」則是有力地譏刺了輕開邊釁,冒進貪功的漢將。最末二句,詩人深為感慨道:「君不見沙場征戰苦,至今猶憶李將軍!」八九百年前威鎮北邊的飛將軍李廣,處處愛護士卒,使士卒「咸樂為之死」。這與那些驕橫的將軍形成多麼鮮明的對比。詩人提出李將軍,意義尤為深廣。從漢到唐,悠悠千載,邊塞戰爭何計其數,驅士兵如鷄犬的將帥數不勝數,備歷艱苦而埋屍異域的士兵,更何止千千萬萬!可是,千百年來只有一個李廣,怎不教人苦苦地追念他呢?杜甫讚美高適、岑參的詩:「意愜關飛動,篇終接混茫。」(《寄高使君、岑長史三十韻》)此詩以李廣終篇,意境更為雄渾而深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