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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詩鑑賞上    P 147


作者:唐代詩人
頁數:147 / 158
類別:古典詩

 

唐詩鑑賞上

作者:唐代詩人
第147,共158。
全詩氣勢暢達,筆力矯健,經過慘淡經營而至于渾化無跡。氣氛悲壯淋漓,主意深刻含蓄。「山川蕭條極邊土,胡騎憑陵雜風雨」,「大漠窮秋塞草腓,孤城落日鬥兵稀」,詩人着意暗示和渲染悲劇的場面,以淒涼的慘狀,揭露好大喜功的將軍們的罪責。尤可注意的是,詩人在激烈的戰爭進程中,描寫了士兵們複雜變化的內心活動,淒惻動人,深化了主題。全詩處處隱伏着鮮明的對比。從貫串全篇的描寫來看,士兵的效命死節與漢將的怙寵貪功,士兵辛苦久戰、室家分離與漢將臨戰失職,縱情聲色,都是鮮明的對比。而結尾提出李廣,則又是古今對比。全篇「戰士軍前半死生,美人帳下猶歌舞」,「二句最為沈至」(《唐宋詩舉要》引吳汝綸評語),這種對比,矛頭所指十分明顯,因而大大加強了諷刺的力量。

《燕歌行》是唐人七言歌行中運用律句很典型的一篇。全詩用韻依次為入聲「職」部、平聲「刪」部、上聲「麌」部、平聲「微」部、上聲「有」部、平聲「文」部,恰好是平仄相間,抑揚有節。除結尾兩句外,押平韻的句子,對偶句自不待言,非對偶句也符合律句的平仄,如「摐金伐鼓下榆關,旌旆逶迤礙石間」;押仄韻的句子,對偶的上下句平仄相對也是很嚴整的,如「殺氣三時作陣雲,寒聲一夜傳刁斗。」這樣的音調之美,正是「金戈鐵馬之聲,有玉磐鳴球之節」(《唐風定》卷九邢昉評語)。



  
(徐永年)

人日寄杜二拾遺

人日寄杜二拾遺

高適

人日題詩寄草堂,遙憐故人思故鄉。

柳條弄色不忍見,梅花滿枝空斷腸!

身在南蕃無所預,心懷百憂復千慮。

今年人日空相憶,明年人日知何處?

一臥東山三十春,豈知書劍老風塵,龍鍾還忝二千石,愧爾東西南北人!

這是高適晚年詩作中最動人的一篇。杜甫接到這首詩時,竟至「淚灑行間,讀終篇末」(《追酬高蜀州人日見寄並序》)。



  
這首懷友思鄉的詩之所以感人,主要是它飽含着特定的歷史內容,把個人遭際與國家命運緊密連結起來了。高適和杜甫早在開元末年就成了意氣相投的朋友,又同樣落魄不偶。安史亂起,高適在玄宗、肅宗面前參預重要謀略,被賞識,境遇比杜甫好得多,曾任淮南節度使,平定永王璘的叛亂。由於「負氣敢言」,遭到內臣李輔國等的讒毀,被解除兵權,留守東京。乾元二年(759),出為彭州刺史。同年年底,杜甫流離轉徙,到達成都,高適寫立即從彭州寄詩問訊,餽贈糧食。上元元年(760),高適改任蜀州(治所在今四川崇慶)刺史,杜甫從成都趕去看望。這時,高適年將六十,杜甫也將五十,他鄉遇故知,短暫的聚會,更加深了別後的相思。到了上元二年人日這天,高適了這詩,寄到成都草堂。

全詩每四句一段,共分三段。每段換韻,開頭是平聲陽韻,中間是仄聲禦韻,末段是平聲真韻。

「人日題詩寄草堂」,起句便單刀直入點題。「遙憐故人思故鄉」,「遙憐」的「憐」,正是表示二人感情的字眼,通篇都圍繞這「憐」字生發展開。「思故鄉」,既是從自己說,也是從杜甫說,滿目瘡痍的中原,同是他們的故鄉。緊接着「柳條弄色不忍見,梅花滿枝空斷腸」,便是這思鄉情緒的具體形容。春天到時,柳葉萌芽,梅花盛開,應該是令人愉悅的,但在飄泊異地的遊子心中,總是容易撩動鄉愁,而使人「不忍見」,一見就「斷腸」,感情不能自己了。

中間四句是詩意的拓展和深化,有不平,有憂鬱,又有如大海行舟、隨波飄轉、不能自主的渺茫與悵惘,感情是複雜的。換用仄聲韻,正與內容十分協調。

「身在南蕃無所預,心懷百憂復千慮。」「預」是參預朝政之意。當時國家多難,干戈未息,以高適的文才武略,本應參預朝廷大政,建樹功業,可是偏偏遠離京國,身在南蕃。儘管如此,詩人的愛國熱忱卻未衰減,面對動盪不已的時局,自然是「心懷百憂復千慮」了。當時,不僅安史叛軍在中原還很猖獗,即就蜀中局勢而言,也並不平靜,此詩寫後的兩三個月,便發生了梓州刺史段子璋的叛亂。這「百憂千慮」,也正是時局艱難的反映。杜甫《追酬高蜀州人日見寄》:「嘆我淒淒求友篇,感君鬱鬱匡時略」,是很深刻地領會到高適這種複雜情思的。

「今年人日空相憶,明年人日知何處」,這意思正承百憂千慮而來,身當亂世,作客他鄉,今年此時,已是相思不見,明年又在何處,哪能預料呢?此憂之深,慮之遠,更說明國步艱難,有志莫申。深沉的感喟中,隱藏了內心多少的哀痛!

瞻望未來,深感渺茫,回顧往昔,又何嘗事皆前定呢?這就自然地逗出了末段。「一臥東山三十春,豈知書劍老風塵。」詩人早年曾隱身「漁樵」(《封丘作》),生活雖困頓,卻也閒散自適,哪會知道今天竟辜負了隨身的書劍,老于宦途風塵之中呢?「龍鍾還忝二千石,愧爾東西南北人!」這是說自己老邁疲癃之身,辱居刺史之位,國家多事而無所作為,內心有愧於到處飄泊流離的友人。這「愧」的內涵是豐富的,它蘊含著自己匡時無計的孤憤,和對友人處境深摯的關切。這種「愧」,更見得兩人交誼之厚,相知之深。

這首詩,沒有華麗奪目的詞藻,也沒有刻意雕琢的警句,有的只是渾樸自然的語言,發自肺腑的真情流貫全篇。那抑揚變換的音調,很好地傳達了起伏跌宕的感情。象這種「直舉胸情,匪傍書史」的佳作,可算是漢魏風骨的嗣響。

(徐永年)

封丘作

封丘作

高適

我本漁樵孟諸野,一生自是悠悠者。

乍可狂歌草澤中,寧堪作吏風塵下?

只言小邑無所為,公門百事皆有期。

拜迎長官心欲碎,鞭撻黎庶令人悲。

悲來向家問妻子,舉家盡笑今如此。

生事應須南畝田,世情盡付東流水。

夢想舊山安在哉,為銜君命日遲回。

乃知梅福徒為爾,轉憶陶潛歸去來。

高適早年閒散困頓,直到天寶八載(749),將近五十歲時,才因宋州刺史張九皋的推薦,中「有道科」。中第後,卻只得了個封丘縣尉的小官,大失所望。這首詩就作於封丘任上,這是詩人發自肺腑的自白,揭示了他理想與現實的矛盾和出仕之後又強烈希望歸隱的衷曲。

開頭四句高亢激越,這是壓抑已久的感情的迸發。縣尉只不過是「從九品」的卑微之職,主管的無非是捕盜賊、察奸宄一類差使。對一個抱負不凡的才志之士來說,怎甘墮落風塵,做個卑微的小吏呢!他不由懷念起當年在孟諸(古澤藪名,故址在今河南商丘縣東北,這裡泛指梁宋一帶)「混跡漁樵」、自由自在的生活。「乍可」「寧堪」相對,突出表現了詩人醒悟追悔和憤激不平的心情。不需要煩瑣的描繪,一個憂憤滿懷的詩人形象便突兀地站立在讀者面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