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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詩鑑賞中    P 157


作者:唐代詩人
頁數:157 / 159
類別:古典詩

 

唐詩鑑賞中

作者:唐代詩人
第157,共159。
德宗于貞元二十一年(805)去世,順宗即位,改元永貞,但這位新皇帝卻已因中風不能理事。這時,在宰相韋執誼主持下,發動了一個政治革新運動。韋執誼重用王叔文、王伾等人,對政治進行改革,很得人心。柳宗元、劉禹錫等都參加了這場政治改革。但順宗只做了八個月的皇帝,便因病傳位給憲宗。接着這場革新運動就被扼殺了。柳、劉等八人,都被貶謫到南方的荒遠各州,降為司馬,因此被稱為八司馬。十年以後,他們才被提升。劉禹錫因在召還長安後作了一篇玄都觀看桃花的詩,諷刺當局,再度被貶。又過了十四年,他才被再度召還,先後在長安及洛陽任職。這首詩即作於飄零宦海、久歷風波之後,反映了他追念往日的政治活動,傷嘆自己到老無成的感情。這不只是個人的遭遇,而更主要的是國家的治亂問題。所以,滲透于此詩中的感情,主要是政治性的。

前兩句寫昔寫盛。天河、雲間,喻帝王宮禁。織女相傳是天帝的孫女,詩中以喻郡主(唐時,太子的女兒稱郡主)。這位舊宮人,或許原系某郡主的侍女,在郡主出嫁之後,還曾跟着她多次出入宮禁,所以記得宮中一些最扣人心弦的歌曲。而這些歌曲,則是當時唱來供奉德宗的。詩句並不直接讚賞穆氏唱得如何美妙動聽,而只說所唱之歌,來之不易,只有多次隨郡主入宮,才有機會學到,而所學到的,又是「第一歌」,不是一般的,則其好聽自然可知。這和杜詩說李龜年的歌,只有在崔九堂前、岐王宅裡才能聽到,則其人之身價,其歌之名貴,無須再加形容,在藝術處理上,完全相同。



  
後兩句寫今寫衰。從德宗以後,已經換了順宗、憲宗、穆宗、敬宗、文宗(或者還要加上武宗)等好幾位皇帝,朝廷政局,變化很大。當時參加那一場短命的政治革新運動的貞元朝士,還活着的,已經「無多」了。現在,聽到這位舊宮人唱着當時用來供奉德宗皇帝的美妙的歌,回想起在貞元二十一年那一場充滿着美妙的希望但旋即幻滅的政治鬥爭,加上故交零落,自己衰老,真是感慨萬端,所以,無論她唱得怎麼好,也只有祈求她不要唱了。一般人聽到美妙的歌聲,總希望歌手繼續唱下去,而詩人卻要她「休唱」。由此就可以察覺到,他的心情激動到什麼程度了。

(沈祖棻)

石頭城

石頭城

劉禹錫

山圍故國周遭在,潮打空城寂寞回。

淮水東邊舊時月,夜深還過女牆來。


  

金陵,六朝均建都于此。這些朝代,國祚極短。在它們悲恨相續的史實中包含極深的歷史教訓,所以金陵懷古後來几乎成了詠史詩中的一個專題。在國運衰微之際,更成為關心政治的詩人常取的題材。若論寫得早又寫得好的篇章,不能不推劉禹錫的《金陵五題》。《石頭城》就是這組詩的第一首。

詩一開始,就置讀者于蒼莽悲涼的氛圍之中。圍繞着這座故都的群山依然在圍繞着它。這裡,曾經是戰國時代楚國的金陵城,三國時孫權改名為石頭城,並在此修築宮殿。經過六代豪奢,至唐初廢棄,二百年來久已成為一座「空城」。潮水拍打着城郭,彷彿也覺到它的荒涼,碰到冰冷的石壁,又帶著寒心的嘆息默默退去。山城依然,石頭城的舊日繁華已空無所有。對著這冷落荒涼的景象,詩人不禁要問:為何一點痕跡不曾留下?沒有人回答他的問題,只見那當年從秦淮河東邊升起的明月,如今仍舊多情地從城垛(「女牆」)後面升起,照見這久已殘破的古城。月標「舊時」,也就是「今月曾經照古人」的意思,耐人尋味。秦淮河曾經是六朝王公貴族們醉生夢死的遊樂場,曾經是徹夜笙歌、春風吹送、歡樂無時或已的地方,「舊時月」是它的見證。然而繁華易逝,而今月下只剩一片淒涼了。末句的「還」字,意味着月雖還來,然而有許多東西已經一去不返了。

李白《蘇台覽古》有句云:「只今惟有西江月,曾照吳王宮裡人。」謂蘇台已廢,繁華已歇,惟有江月不改。其得力處在「只今惟有」四字。劉禹錫此詩也寫江月,卻並無「只今惟有」的限制詞的強調,也無對懷古內容的明點。一切都被包含在「舊時月」、「還過」的含蓄語言之中,熔鑄在具體意象之中。而詩境更渾厚、深遠。

詩人把石頭城放到沉寂的群山中寫,放在帶涼意的潮聲中寫,放到朦朧的月夜中寫,這樣尤能顯示出故國的沒落荒涼。只寫山水明月,而六代繁榮富貴,俱歸烏有。詩中句句是景,然而無景不融合著詩人故國蕭條、人生淒涼的深沉感傷。

白居易讀了《石頭城》一詩,讚美道:「我知後之詩人無復措詞矣。」後來有些金陵懷古詩詞受它的影響,化用它的意境詞語,恰也成為名篇。如元薩都刺的《念奴嬌》中「指點六朝形勝地,惟有青山如壁」、「傷心千古,秦淮一片明月」就是著例;而北宋周邦彥的《西河》詞,更是以通篇化用《石頭城》、《烏衣巷》詩意為能事了。

(周嘯天)

烏衣巷

烏衣巷

劉禹錫

朱雀橋邊野草花,烏衣巷口夕陽斜。

舊時王謝堂前燕,飛入尋常百姓家。

《烏衣巷》曾博得白居易的「掉頭苦吟,歎賞良久」,是劉禹錫最得意的懷古名篇之一。

首句「朱雀橋邊野草花」,朱雀橋橫跨南京秦淮河上,是由市中心通往烏衣巷的必經之路。橋同河南岸的烏衣巷,不僅地點相鄰,歷史上也有瓜葛。東晉時,烏衣巷是高門土族的聚居區,開國元勛王導和指揮淝水之戰的謝安都住在這裡。舊日橋上裝飾着兩隻銅雀的重樓,就是謝安所建。在字面上,朱雀橋又同烏衣巷偶對天成。用朱雀橋來勾畫烏衣巷的環境,既符合地理的真實,又能造成對仗的美感,還可以喚起有關的歷史聯想,是「一石三鳥」的選擇。句中引人注目的是橋邊叢生的野草和野花。草長花開,表明時當春季。「草花」前面按上一個「野」字,這就給景色增添了荒僻的氣象。再加上這些野草野花是滋蔓在一向行旅繁忙的朱雀橋畔,這就使我們想到其中可能包含深意。記得作者在「萬戶千門成野草」(《台城》)的詩句中,就曾用「野草」象徵衰敗。現在,在這首詩中,這樣突出「野草花」,不正是表明,昔日車水馬龍的朱雀橋,今天已經荒涼冷落了嗎!

第二句「烏衣巷口夕陽斜」,表現出烏衣巷不僅是映襯在敗落淒涼的古橋的背景之下,而且還呈現在斜陽的殘照之中。句中作「斜照」解的「斜」字,同上句中作「開花」解的「花」字相對應,全用作動詞,它們都寫出了景物的動態。「夕陽」,這西下的落日,再點上一個「斜」字,便突出了日薄西山的慘淡情景。本來,鼎盛時代的烏衣巷口,應該是衣冠來往、車馬喧闐的。而現在,作者卻用一抹斜暉,使烏衣巷完全籠罩在寂寥、慘淡的氛圍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