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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詩鑑賞下    P 133


作者:唐代詩人
頁數:133 / 171
類別:古典詩

 

唐詩鑑賞下

作者:唐代詩人
第133,共171。
瑞雪兆豐年。辛勤勞動的農民看到飄飄瑞雪而產生豐年的聯想與期望,是很自然的。但眼下是在繁華的帝都長安,這「盡道豐年瑞」的聲音就頗值得深思。「盡道」二字,語含譏諷。聯繫下文,可以揣知「盡道豐年瑞」者是和「貧者」不同的另一世界的人們。這些安居深院華屋、身襲蒙茸皮裘的達官顯宦、富商大賈,在酒酣飯飽、圍爐取暖、觀賞一天風雪的時候,正異口同聲地大發瑞雪兆豐年的議論,他們也許會自命是悲天憫人、關心民生疾苦的仁者呢!

正因為是此輩「盡道豐年瑞」,所以接下去的是冷冷的一問:「豐年事若何?」即使真的豐年,情況又怎樣呢?這是反問,沒有作答,也無須作答。「盡道豐年瑞」者自己心裡清楚。唐代末葉,苛重的賦稅和高額地租剝削,使農民無論豐歉都處于同樣悲慘的境地。「二月賣新絲,五月糶新谷」,「六月禾未秀,官家已修倉」,「山前有熟稻,紫穗襲人香。細獲又精舂,粒粒如玉璫。持之納于官,私室無倉箱」。這些詩句對「事若何」作出了明確的回答。但在這首詩裡,不道破比道破更有藝術力量。它好象當頭一悶棍,打得那些「盡道豐年瑞」者啞口無言。



  
三、四兩句不是順着「豐年事若何」進一步抒感慨、發議論,而是回到開頭提出的雪是否為瑞的問題上來。因為作者寫這首詩的主要目的,並不是抒寫對貧者雖處豐年仍不免凍餒的同情,而是向那些高談豐年瑞者投一匕首。「長安有貧者,為瑞不宜多。」好象在一旁冷冷地提醒這些人:當你們享受着山珍海味,在高樓大廈中高談瑞雪兆豐年時,恐怕早就忘記了這帝都長安有許許多多食不果腹、衣不蔽體、露宿街頭的「貧者」。他們盼不到「豐年瑞」所帶來的好處,卻會被你們所津津樂道的「豐年瑞」所凍死。一夜風雪,明日長安街頭會出現多少「凍死骨」啊!「為瑞不宜多」,彷彿輕描淡寫,略作詼諧幽默之語,實際上這裡面蘊含著深沉的憤怒和熾烈的感情。平緩從容的語調和犀利透骨的揭露,冷雋的諷刺和深沉的憤怒在這裡被和諧地結合起來了。

雪究竟是瑞兆,還是災難,離開一定的前提條件,是很難辯論清楚的,何況這根本不是詩的任務。詩人無意進行這樣一場辯論。他感到憎惡和憤慨的是,那些飽暖無憂的達官貴人們,本與貧者沒有任何共同感受、共同語言,卻偏偏要裝出一副對豐年最關心、對貧者最關切的面孔,因而他抓住「豐年瑞」這個話題,巧妙地作了一點反面文章,扯下了那些「仁者」的假面具,讓他們的尊容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詩裡沒有直接出現畫面,也沒有任何形象的描繪。但讀完全詩,詩人自已的形象卻鮮明可觸。這是因為,詩中那些看來缺乏形象性的議論,不僅飽含着詩人的憎惡、蔑視、憤激之情,而且處處顯示出詩人幽默詼諧、憤世疾俗的性格。從這裡可以看出,對詩歌的形象性是不宜作過分偏狹的理解的。

(劉學鍇)

綿谷回寄蔡氏昆仲

綿谷回寄蔡氏昆仲

羅隱

一年兩度錦江游,前值東風後值秋。


  

芳草有情皆礙馬,好雲無處不遮樓。

山牽別恨和腸斷,水帶離聲入夢流。

今日因君試迴首,淡煙喬木隔綿州。

詩題一作《魏城逢故人》。詩中提到錦江、綿州、綿谷三個地名。錦江在四川成都市的南面;由成都向東北方向行進,首先到達綿州(今四川綿陽縣);再繼續東北行,便可到達綿谷(今四川廣元縣)。詩題中的「蔡氏昆仲」,是羅隱游錦江時認識的兩兄弟。在羅隱離開錦江,經過綿州回到綿谷以後,蔡氏兄弟還在成都。這首詩追憶昔游,抒發對友人的懷念之情。

首聯以賦體敘事,字裡行間流露喜悅之情。錦江是名勝之地,能去游一次,已是很高興、很幸福的了,何況是「一年兩度」,又是在極適于遊覽的季節。兩個「值」字,蘊含際此春秋佳日之意。這兩句所攜帶的感情,直灌全篇。

頷聯具體寫錦江遊蹤,極寫所見之美,寫景之筆濡染着濃烈的感情色彩。「芳草有情皆礙馬,好雲無處不遮樓」,深得錦江美景的神韻,是全詩中最富有詩意的句子。這兩句分別承「前值東風」與「後值秋」而來,寫出詩人對錦江風物人情的留戀。上句寫春景,下句寫秋景。明明是詩人多情,沉醉于大自然的迷人景色,卻偏將人的感情賦予碧草白雲。春遊錦城時,錦江畔春草芊眠,詩人為之流連忘返,詩中卻說連綿不盡的芳草,好象友人一樣,對自己依依有情,似乎有意絆着馬蹄,不讓離去。秋遊錦城時,秋雲舒卷,雲與樓相映襯而景色更美,故稱「好雲」。詩人為之目搖神移,而詩人卻說,是那美麗的雲彩也很富有感情,為了慇勤地輓留自己,有意把樓台層層遮掩。「礙馬」、「遮樓」,不說有人,而自見人在。用筆簡煉含蓄,給人以豐富的想象餘地。「礙」字、「遮」字用筆迂迴,有從對面將人寫出之妙,而且很帶了幾分俏皮的味道。就象把「可愛」說成「可憎」或「討厭」一樣,這裡用了「礙」與「遮」描述使人神往不已的開心事,正話反說,顯得別有滋味。這兩句詩,詩人以情取景,以景寫情,物我交融,意態瀟灑嫻雅,達到了神而化之的地步。

頸聯寫告別錦江山水的離愁別恨,極言別去之難。在離人眼裡,錦江的山好象因我之離去,而牽繞着別恨,錦江之水也似乎帶著離情,發出咽泣之聲。美麗多情的錦城啊,真使人魂牽夢繞,肝腸寸斷!

中間二聯分別通過寫錦江的地上芳草、空中好雲、山脈、河流的可愛和多情,以表達對蔡氏兄弟的友情,寄託對他們的懷念。作者只說錦城的草、雲、山、水的美好多情,而不直說蔡氏兄弟的多情,含蓄而有韻味。

末聯又因寄書蔡氏兄弟之便,再抒發對錦江的留戀之情。詩人把中間二聯「芳草」、「好雲」、「斷山」、「流水」的纏綿情意,都歸落到對友人的懷念上去,說今天因為懷念您們,回頭遠望錦城,只見遠樹朦朧,雲遮霧繞。用喬木高聳、淡煙迷茫的畫面寄寫自己的情思,結束全篇,情韻悠長,餘味無窮。

這首詩感情真摯,形象新穎,結構嚴整工巧,堪稱是一件精雕細琢、玲瓏剔透的藝術精品。

(陳志明)





羅隱

不論平地與山尖,無限風光盡被占。

采得百花成蜜後,為誰辛苦為誰甜?

蜂與蝶在詩人詞客筆下,成為風韻的象徵。然而小蜜蜂畢竟與花蝴蝶不同,它是為釀蜜而勞苦一生,積累甚多而享受甚少。詩人羅隱着眼于這一點,寫出這樣一則寄慨遙深的詩的「動物故事」。僅其命意就令人耳目一新。此詩藝術表現上值得注意的有三點:一、欲奪故予,反跌有力。此詩寄意集中在末二句的感喟上,慨蜜蜂一生經營,除「辛苦」而外並無所有。然而前兩句卻用几乎是矜誇的口吻,說無論是平原田野還是崇山峻嶺,凡是鮮花盛開的地方,都是蜜蜂的領地。這裡作者運用極度的副詞、形容詞──「不論」、「無限」、「盡」等等,和無條件句式,極稱蜜蜂「占盡風光」,似與題旨矛盾。其實這只是正言欲反、欲奪故予的手法,為末二句作勢。俗話說:抬得高,跌得重。所以末二句對前二句反跌一筆,說蜂採花成蜜,不知究屬誰有,將「盡占」二字一掃而空,表達效果就更強。如一開始就正面落筆,必不如此有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