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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詩鑑賞下    P 142


作者:唐代詩人
頁數:142 / 171
類別:古典詩

 

唐詩鑑賞下

作者:唐代詩人
第142,共171。
黃巢的兩首菊花詩,無論意境、形象、語言、手法都使人一新耳目。藝術想象和聯想是要受到作者世界觀和生活實踐的制約的。沒有黃巢那樣的革命抱負、戰鬥性格,就不可能有「我花開後百花殺」這樣的奇語和「滿城盡帶黃金甲」這樣的奇想。把菊花和帶甲的戰士聯結在一起,賦予它一種戰斗的美,這只能來自戰斗的生活實踐。「自古英雄盡解詩」,也許正應從這個根本點上去理解吧。

(劉學鍇)



  
續韋蟾句

續韋蟾句

武昌妓

悲莫悲兮生別離,登山臨水送將歸。

武昌無限新栽柳,不見楊花撲面飛。

韋蟾是晚唐詩人,大中年間登進士第,官至尚書左丞。有一次他察訪鄂州(武昌),離去時當地官員為他設宴餞行。席間韋蟾用箋書寫《文選》中「悲莫悲兮生別離」(屈原《九歌。少司命》)、「登山臨水(兮)送將歸」(宋玉《九辯》)二句整合的聯語,請座上賓僚續成完詩。一位歌妓見箋應聲口占二句,首先續成,滿座無不叫絶。按這首詩的本事,正確的擬題應是「續韋蟾集《文選》句」(今題是後人所加)。

《唐詩別裁》稱此詩道:「上二句集得好,下二句續得好。」這兩句話也評得好,只不過囫圇一些,值得進一步賞析。先說「集得好」。

熟讀古典的人,觸景生情時,往往會有古詩人名句來到心間,如同己出,此外再難找到更為理想的詩句來取代。但將不同出處的詩句,整合新作,很難渾成佳妙。韋蟾二句「集得好」,首先在於他取用自然,于當筵情事極切合。祖餞的賓僚那樣重情,而將離者亦復依依不捨,都由這兩個名句很好地表達出來。其次,是取用中有創新。集句為聯語一般取自近體詩,但詩人卻遠從楚辭借來兩句。這兩句原來並不整齊。「悲莫悲兮生別離」本非嚴格意義的七言句,因為「兮」字是句中語氣詞,很虛,用作七言則將虛字坐實。而「登山臨水兮送將歸」共八字,集者隨手刪卻一字,便成標準的七言詩句。這種「配套」法,不拘守現成,已含化用意味。再者,這兩個古老的詩句一經拾掇,不但語氣聯貫,連平仄也大致協調(單論二四六字,上句為「仄平仄」,下句為「平仄平」)。既存古意,又居然新聲,可謂語自天成,妙手偶得。

「悲莫悲兮生別離,登山臨水送將歸」,這是送行者的語氣,自當由祖筵者來續之。但這二句出自屈宋大手筆,集在一起又是那樣渾成;而送別情意,俱盡言中,續詩弄不好就成狗尾續貂。這裡著不得任何才力,得全憑一點靈犀,所以一個慧心的歌女比十個飽學的文士更中用。

這就輪到講「續得好」。歌妓續詩的好處也首先表現在不刻意:集句抒當筵之情,續詩則詠目前之景。但集句是「賦」,續詩卻出以「興」語。「詩不患無情而患情之肆」(《詩鏡總論》),「善詩者就景中寫意」(《昭昧詹言》)。由於集句已具送別之情意,語似盡露。採用興法以景結情,恰好是一種補救,使意與境珠完璧合。「武昌」、「新柳」、「楊花」,不僅點明時間、地點、環境,而且渲染氣氛,使讀者即景體味當筵者的心情。這就使不盡之意,復見於言外。其次,它好在景象優美,句意深婉。以楊柳寫離情,詩中通例;而「楊花撲面飛」,境界卻獨到,簡直把景寫活了。一向膾炙人口的宋詞名句「春風不解禁楊花,蒙蒙亂撲行人面」(晏殊《踏莎行》)即脫胎于此。「新栽柳」尚飛花撲人,情意依依,座中故人又豈能無動于衷!同時楊花亂飛也有春歸之意,「才始送春歸,又送君歸去」,難堪是加倍的。「(君)不見」、「無限」等字,對於加強唱嘆之情,亦有點染之功。七絶短章,特重風神,這首詩在這方面表現得頗為突出。



  
(周嘯天)

傷田家

傷田家

聶夷中

二月賣新絲,五月糶新谷。

醫得眼前瘡,剜卻心頭肉。

我願君王心,化作光明燭。

不照綺羅筵,只照逃亡屋。

唐末廣大農村破產,農民遭受的剝削更加慘重,至于顛沛流離,無以生存。在這樣的嚴酷背景上,產生了可與李紳《憫農》二首前後輝映的聶夷中《傷田家》。有人甚至將此詩與柳宗元《捕蛇者說》並論,以為「言簡意足,可匹柳文」(《唐詩別裁集》)。

開篇就揭露封建社會農村一種典型「怪」事:二月蠶種始生,五月秧苗始插,哪有絲賣?哪有谷糶(出賣糧食)?居然「二月賣新絲,五月糶新谷」。這乃是「賣青」──將尚未產出的農產品預先賤價抵押。正用血汗喂養、栽培的東西,是一年衣食,是心頭肉呵,但被挖去了。兩言賣「新」,令人悲酸。賣青是迫于生計,而首先是迫于賦斂。一本將「父耕原上田,子劚山下荒。六月禾未秀,官家已修倉」四句與此詩合併,就透露出個中消息。這使人聯想到民謡:「新禾不入箱,新麥不登場。殆及八九月,狗吠空垣牆。」(《高宗永淳中童謡》)明年衣食將何如,已在不言之中。緊接二句用一個形象比喻:「醫得眼前瘡,剜卻心頭肉。」它通俗、平易、恰切。「眼前瘡」固然比喻眼前急難,「心頭肉」固然比喻絲谷等農家命根,但這比喻所取得的驚人效果決非「顧得眼前顧不了將來」的概念化表述能及萬一。「挖肉補瘡」,這是何等慘痛的形象!唯其能入骨三分地揭示那血淋淋的現實,叫人一讀就銘刻在心,永誌不忘。誠然,挖肉補瘡,自古未聞,但如此寫來最能盡情,既深刻又典型,因而成為千古傳誦的名句。

「我願君王心」以下是詩人陳情,表達改良現實的願望,頗合新樂府倡導者提出的「惟歌生民病,願得天子知」(白居易《寄唐生》)的精神。這裡寄希望于君主開明固然有其歷史侷限性,但作者用意主要是諷刺與譎諫。「我願君王心,化為光明燭」,即委婉指出當時君王之心還不是「光明燭」;望其「不照綺羅筵,只照逃亡屋」,即客觀反映其一向只代表豪富的利益而不恤民病,不滿之意見於言外,妙在運用反筆揭示皇帝昏聵,世道不公。「綺羅筵」與「逃亡屋」構成鮮明對比,反映出兩極分化的尖鋭階級對立的社會現實,增強了批判性。它形象地暗示出農家賣青破產的原因,又由「逃亡」二字點出其結果必然是:「殫其地之出,竭其廬之入,呼號而轉徙,饑渴而頓踣」,「非死而徙爾」(《捕蛇者說》),充滿作者對田家的同情,可謂「言簡意足」。

胡震亨論唐詩,認為聶夷中等人「洗剝到極淨極省,不覺自成一體」,而「夷中詩尤關教化」(《唐音癸簽》),從此詩即可看出。其所以如此,與語言的樸素凝煉同取材造境的典型都是分不開的。

(周嘯天)

退居漫題七首(其一、其三)

退居漫題七首(其一、其三)

司空圖

其一

花缺傷難綴,鶯喧奈細聽。

惜春春已晚,珍重草青青。

其三

燕語曾來客,花催欲別人。

莫愁春已過,看著又新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