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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詩鑑賞下    P 165


作者:唐代詩人
頁數:165 / 171
類別:古典詩

 

唐詩鑑賞下

作者:唐代詩人
第165,共171。
詩篇的最後兩句,寫了詩人的良好願望和矛盾心情。「未必逢矰繳,孤飛自可疑」,是說孤雁未必會遭暗箭,但孤飛總使人易生疑懼。從語氣上看,象是安慰之詞──安慰孤雁,也安慰自己;然而實際上卻是更加耽心了。因為前面所寫的怕下寒塘、驚呼失侶,都是驚魂未定的表現,直到此處才點明驚魂未定的原因。一句話,是寫孤雁心有餘悸,怕逢矰繳。詩直到最後一句「孤飛自可疑」,才正面拈出「孤」字,「詩眼」至此顯豁通明。詩人飄泊異鄉,世路峻險,此詩以孤雁自喻,表現了他孤淒憂慮的覊旅之情。

清人劉熙載說:「五言無閒字易,有餘味難。」(《藝概。詩概》)崔涂這首《孤雁》,字字珠璣,沒有一處是閒筆;而且餘音裊裊,令人回味無窮,可稱五言律詩中的上品。



  
(徐培均)

春夕

春夕

崔涂

水流花謝兩無情,送盡東風過楚城。

蝴蝶夢中家萬里,子規枝上月三更。

故園書動經年絶,華髮春唯滿鏡生。

自是不歸歸便得,五湖煙景有誰爭?

崔涂曾久在巴、蜀、湘、鄂、秦、隴等地為客,自稱是「孤獨異鄉人」(《除夕有懷》)。《春夕》是他旅居湘鄂時所作。

詩一起筆,就渲染出一片暮春景色:春水遠流,春花凋謝。流水落花春去也──詩人深深感嘆春光易逝,歲月無情。第二句「送盡東風過楚城」更加感傷。「楚城」,泛指湘鄂一帶。詩人把春光(「東風」)擬人化了,依依為她送別。這裡,不是春風送我回故鄉,而是我在異鄉送春歸。這一「送」字表達了詩人淒楚的情懷。詩人面對著落紅滿地、柳絮漫天的殘春景物,怎能不更加思念故鄉?由送春而牽動的思鄉之情,籠罩全篇。以下句句寫的是思鄉衷曲。


  

「蝴蝶夢中家萬里,子規枝上月三更。」這一聯進入正題,寫「春夕」,寫得極為精粹,是傳誦的名句。詩人運用了新奇的造語,對仗工整,韻律和諧,創造出一種曲折幽深的情境。上句巧寫夢境。由於遊子日有所思,夜間便結想成夢,夢見自己回到了萬里之外的家園。然而,這只不過象莊周夢見自己變成蝴蝶,翩翩飛舞于花間,雖然有趣,畢竟虛幻而短暫,醒來之後,蝴蝶還是蝴蝶,莊周還是莊周。遊子從「蝴蝶夢」中獲得片刻的回鄉之樂,但夢醒以後,發現自己依舊孤眠異鄉,家園依舊遠隔萬里,豈不更加空虛、失望,更加觸動思鄉之情!何況此時又正當「子規枝上月三更」──夜深人靜,月光如水;子規鳥(即杜鵑)在月下哀哀啼喚:「子歸!子歸!……」聽著子規啼,想著蝴蝶夢,遊子的心,該是何等的痛苦哀傷,真如李白詩句所謂「一叫一迴腸一斷」!這裡,十四個字寫出了三層意思:由思鄉而入夢,一層;夢醒而更思鄉,二層;子規啼喚,愁上加愁,三層。這三層,一層比一層深,而且互相烘托、映襯,如蝴蝶夢與家萬里,一虛一實;蝴蝶夢與子規啼,一樂一悲;子規啼與三更月,一聲一色,構成一片清冷、淒涼、愁慘的氣氛,令人觸目傷懷。讀着這樣的詩句,誰能不為異鄉漂泊的詩人一灑同情之淚!這一聯以景傳情,下一聯則直接訴說思鄉之苦。

「故園書動經年絶,華髮春唯滿鏡生。」詩人長期不能回家,連家信也動不動長年斷絶,音訊杳然,他怎能不望眼欲穿,憂心如焚呢!這句中的一個「動」字,把詩人那種由期待而沮喪、而嗟怨的複雜的心理,逼真地傳達出來了。「書動經年絶」暗示當時社會動亂不安。詩人愁家憂國到什麼程度?是「華髮春唯滿鏡生」。春天萬物萌生,欣欣向榮,而詩人卻唯獨生出了白髮滿頭。一個「唯」字,更加突出了他的內心愁苦之深。如此深愁,將何以解脫?詩的最後兩句更耐人尋味。

「自是不歸歸便得,五湖煙景有誰爭?」這兩句是倒裝,意思是說,故鄉五湖美好的風光,是沒有人和我爭奪的,假如我要回去,便能夠回去。是我自己不回去呀!從暗用五湖典故看,這裡的「歸」字,還含有歸隱田園之意。詩人仆仆風塵,仕途坎坷,「自是不歸歸便得」一語,是無可奈何的傷心話,深刻地反映出詩人在政治上走投無路、欲幹不能而又欲罷難休的苦悶、徬徨的心理。

這首詩情切境深,風格沉鬱。詩的前四句通過對暮春之夕特定情景的描繪,緣情寫景,因景抒情,景物之間互相映襯、烘托,構成一片淒涼愁慘的氣氛。詩中沒有直接點出思鄉,而一片思鄉之情蕩漾紙上。後四句直抒心曲,感情真切,淒婉動人。尾聯自慰自嘲,墨中藏意,饒有情味。

(何慶善)

貧女

貧女

秦韜玉

蓬門未識綺羅香,擬托良媒益自傷。

誰愛風流高格調,共憐時世儉梳妝。

敢將十指誇針巧,不把雙眉鬥畫長。

苦恨年年壓金綫,為他人作嫁衣裳!

這首詩,以語意雙關、含蘊豐富而為人傳誦。全篇都是一個未嫁貧女的獨白,傾訴她抑鬱惆悵的心情,而字裡行間卻流露出詩人懷才不遇、寄人籬下的感恨。

「蓬門未識綺羅香,擬托良媒益自傷。」主人公的獨白從姑娘們的家常──衣着談起,說自己生在蓬門陋戶,自幼粗衣布裳,從未有綾羅綢緞沾身。開口第一句,便令人感到這是一位純潔樸實的女子。因為貧窮,雖然早已是待嫁之年,卻總不見媒人前來問津。拋開女兒家的羞怯矜持請人去作媒吧,可是每生此念頭,便不由加倍地傷感。這又是為什麼呢?

從客觀上看:「誰愛風流高格調,共憐時世儉梳妝。」如今,人們競相追求時髦的奇裝異服,有誰來欣賞我不同流俗的高尚情操?

就主觀而論:「敢將十指誇針巧,不把雙眉鬥畫長。」我所自恃的是,憑一雙巧手鍼黹出眾,敢在人前誇口;決不迎合流俗,把兩條眉毛畫得長長的去同別人爭妍鬥麗。

這樣的世態人情,這樣的操守格調,調愈高,和愈寡。縱使良媒能托,亦知佳偶難覓啊。

「苦恨年年壓金綫,為他人作嫁衣裳!」個人的親事茫然無望,卻要每天每天壓線刺繡,不停息地為別人做出嫁的衣裳!月復一月,年復一年,一針針刺痛着自家傷痕纍纍的心靈!……

獨白到此戛然而止,女主人公憂鬱神傷的形象默然呈現在讀者的面前。

詩人刻畫貧女形象,既沒有憑藉景物氣氛和居室陳設的襯托,也沒有進行相貌衣物和神態舉止的描摹,而是把她放在與社會環境的矛盾衝突中,通過獨白揭示她內心深處的苦痛。語言沒有典故,不用比擬,全是出自貧家女兒的又細膩又爽利、富有個性的口語,毫無遮掩地傾訴心底的衷曲。從家庭景況談到自己的親事,從社會風氣談到個人的志趣,有自傷自嘆,也有自矜自持,如春蠶吐絲,作繭自縛,一縷縷,一層層,將自己愈纏愈緊,使自己愈陷愈深,最後終於突破抑鬱和窒息的重壓,呼出那「苦恨年年壓金綫,為他人作嫁衣裳」的慨嘆。這最後一呼,以其廣泛深刻的內涵,濃厚的生活哲理,使全詩藴有更大的社會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