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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詩鑑賞下    P 166


作者:唐代詩人
頁數:166 / 171
類別:古典詩

 

唐詩鑑賞下

作者:唐代詩人
第166,共171。
沈德潛說這首詩「語語為貧士寫照」(《唐詩別裁》卷十六),近人俞陛雲指出:「此篇語語皆貧女自傷,而實為貧士不遇者寫牢愁抑塞之懷。」(《詩境淺說》)沈、俞二氏都很重視本詩的比興意義,並且說出了詩的真諦。良媒不問蓬門之女,寄託着寒士出身貧賤、舉薦無人的苦悶哀怨;誇指巧而不鬥眉長,隱喻着寒士內美修能、超凡脫俗的孤高情調:「誰愛風流高格調」,儼然是封建文人獨清獨醒的寂寞口吻:「為他人作嫁衣裳」,則令人想到那些終年為上司捉刀獻策,自己卻久屈下僚的讀書人──或許就是詩人的自嘆吧?詩情哀怨沉痛,反映了封建社會貧寒士人不為世用的憤懣和不平

(趙慶培)



  
採桑女

採桑女

唐彥謙

春風吹蠶細如蟻,桑芽才努青鴉嘴。

侵晨採桑誰家女,手輓長條淚如雨。

去歲初眠當此時,今歲春寒葉放遲。

愁聽門外催裡胥,官家二月收新絲。

據《唐會要》記載,唐憲宗元和十一年(816)六月的一項制命說:「諸縣夏稅折納綾、絹、絁、綢、絲、綿等」,搜刮的名目可謂繁多,但也明文規定了征稅的時間是在夏季。因為只有夏收後,老百姓才有絲織品可交。可是到了唐末,朝廷財政入不敷出,統治者就加緊掠奪,把徵收夏稅的時間提前了:官家在二月徵收新絲。這是多麼蠻橫無理!陰曆二月,春風料峭,寒氣襲人。採桑女凌晨即起採桑,可見多麼勤勞。可她卻無法使「桑芽」變成桑葉,更無法使螞蟻般大小的蠶子馬上長大吐絲結繭。而如狼似虎的裡胥(裡中小吏),早就逼上門來,催她二月交新絲。想到此,她手攀着柔長的桑枝,眼淚如雨一般滾下。詩人不着一字議論,而以一位勤勞善良的採桑女子在苛捐雜稅的壓榨下所遭到的痛苦,深刻揭露了唐末「苛政猛於虎」的社會現實。

先「畫龍」後「點睛」,是這詩在藝術上的一個特點。詩人先寫蠶子細小,繼寫無桑葉可採,接着通過採桑女的淚眼愁思,寫出今年蠶事不如去年。這些描寫,抓住了「有包孕」的片刻,含意豐富,暗示性很強,使人很自然地聯想到:「蠶細」可能會因「春寒」而凍死;無桑葉,蠶子可能會餓死;即使蠶子成活下來,但距離吐絲、結繭的日子還很遠。據《蠶書》記載,蠶卵孵化成蟲後九日,開始蛻皮,蛻皮期間不食不動稱「眠」,七日一眠,經過四眠,蠶蟲才吐絲結繭。這期間,不知採桑女還要花費多少艱難辛苦的勞動。可是,就在這蠶細如蟻,初眠尚未進行,絲繭收成難卜的時候,裡胥就上門催逼。這一點睛之筆,力重千鈞,點出了採桑女下淚的原因,突出了主題。全詩至此戛然而止,但余意無窮,耐人回味和想象。



  
詩的另一特點是人物的動作描寫和心理刻畫相結合。「手輓長條淚如雨」,寫出了採桑女辛勤勞動而又悲切愁苦的形態。「去歲初眠當此時,今歲春寒葉放遲」,點出採桑女心中的憂慮事,再加上她愁聽門外裡胥催逼的聲音,詩人把形態和心理描寫融為一體,使採桑女形象感人至深。

此詩語言質樸生動。「桑芽才努青鴉嘴」,詩人用工筆細緻地描繪出桑枝上那斑斑點點的嫩芽形狀,酷肖而生動。「青鴉嘴」比喻「桑芽」。「努」,用力冒出的意思。用「才努」把「桑芽」與「青鴉嘴」連接起來,既說明二者之間的比喻關係,又精細地刻畫出「桑芽」在春風中正在「努」的動態。一「努」字,把桑芽寫活了,給畫面增添了情趣。

(鄧光禮)

垂柳

垂柳

唐彥謙

絆惹春風別有情,世間誰敢鬥輕盈?

楚王江畔無端種,餓損纖腰學不成。

這首詩詠垂柳,既沒有精工細刻柳的枝葉外貌,也沒有點染柳的色澤光彩,但體態輕盈、翩翩起舞、風姿秀出的垂柳,卻栩栩如生,現于毫端。它不僅維妙維肖地寫活了客觀外物之柳,又含蓄蘊藉地寄託了詩人憤世嫉俗之情,是一首韻味很濃的詠物詩。

「絆惹春風別有情」,起句突兀不凡。撇開垂柳的外貌不寫,徑直從動態中寫其性格、情韻。「絆惹」,撩逗的意思。象調皮的姑娘那樣,在春光明媚、芳草如茵、江水泛碧的季節,垂柳絆惹着春風,時而鬢雲欲度,時而起舞弄影,真是婀娜多姿,別具柔情。柳枝的搖曳,本是春風輕拂的結果,可詩人偏不老實道來,而要說是垂柳有意在撩逗着春風。「絆惹」二字,把垂柳寫活了,真是出神入化之筆。明楊慎《升庵詩話》舉了唐宋詩中用「惹」字的四例:「楊花惹暮春」(王維),「古竹老稍惹碧雲」(李賀),「暖香惹夢鴛鴦錦」(溫庭筠),「六宮眉黛惹春愁」(孫光憲),說它們「皆絶妙」。其實,唐彥謙的「絆惹」,列入「絶妙」之中,當亦毫無愧色。

第二句,「世間誰敢鬥輕盈?」把垂柳寫得形態畢肖。「輕盈」,形容體態苗條。這裡,垂柳暗以體態輕盈的美人趙飛燕自喻,是緊承上句,以垂柳自誇的口氣寫出其纖柔飄逸之美。「誰敢鬥輕盈」問得極妙,這一問,從反面肯定了垂柳的美是無與倫比的;這一問,也顯出了垂柳恃美而驕的神情。

詩人極寫垂柳美,自有一番心意。後二句「楚王江畔無端種,餓損纖腰學不成」,筆鋒一轉,另辟蹊徑,聯想到楚靈王「愛細腰,宮女多餓死」的故事,巧妙地抒發了詩人托物寄興的情懷。

「江」,可以理解為長安附近的曲江。《中朝故事》載:唐代曲江江畔多柳,號稱「柳衙」。「楚王」,楚靈王,也暗指現實中的「王」。此二句是說,婆娑于江畔的垂柳,本是無心所插,卻害得楚王宮中的嬪妃們為使腰支也象垂柳般纖細輕盈,連飯也不敢吃,而白白餓死。詩人並不在發思古之幽情,而是有感而發。試想當時晚唐朝政腐敗,大臣競相以善於窺測皇帝意向為能,極盡逢合諂媚之能事。這種邀寵取媚的伎倆不也很象「餓損纖腰」的楚王宮女嗎?「楚王江畔無端種」,「無端」二字意味深長,江畔種柳,對楚王來說,也許是隨意為之,而在爭寵鬥艷的宮女們心目中卻成了了不起的大事,她們自以為揣摩到楚王愛細腰的意向了,而競相束腰以至于餓飯、餓死……。詩人言在此,而意在彼,這是多麼含蓄而深刻呵。

比唐彥謙稍早的詩人曹鄴,他在《捕魚謡》中寫道:「天子好征戰,百姓不種桑;天子好年少,無人薦馮唐;天子好美女,夫婦不成雙」,矛頭直指皇帝及其為首的封建官僚集團,真是直陳時弊,淋漓痛快。《垂柳》所諷刺的對象,同《捕魚謡》一樣,但他採取了迂迴曲折、托物寄興的手法,「用事隱僻,諷喻悠遠」(《升庵詩話》),于柔情中見犀利,于含蓄中露鋒芒,二者可謂殊途同歸,各盡其妙。

寫法上,唐彥謙旨在寫意,重在神似,他雖無意對垂柳進行工筆刻畫,但垂柳的嫵媚多姿,別有情韻,卻無不寫得逼似,給人以藝術美的享受。《增補詩話總龜》引《呂氏童蒙訓》謂:「詠物詩不待分明說盡,只彷彿形容,便見妙處。」《垂柳》的妙處,正是這樣。

楊慎在評論唐彥謙《垂柳》時說:「詠柳而貶美人,詠美人而貶柳,唐人所謂尊題格也」。(《升庵詩話》)可惜這個評論只說對了表面現象,他只在「尊題格」上做文章,而未能看出詩人「詠柳而貶美人」的實質。

(鄧光禮)

社日

社日

王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