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資治通鑑 上    P 490


作者:司馬光
頁數:490 / 597
類別:中國古代史

 

資治通鑑 上

作者:司馬光
第490,共597。
宗室曹冏上書曰:「古之王者,必建同姓以明親親,必樹異姓以明賢賢。親親之道專用,則其漸也微弱;賢賢之道偏任,則其敝也劫奪。先聖知其然也,故博求親疏而並用之,故能保其社稷,歷經長久。今魏尊尊之法雖明,親親之道未備,或任而不重,或釋而不任。臣竊惟此,寢不安席,謹撰合所聞,論其成敗曰:昔夏、商、周歷世數十,而秦二世而亡。何則?三代之君與天下共其民,故天下同其憂;秦王獨制其民,故傾危而莫救也。秦觀周之弊,以為小弱見奪,於是廢五等之爵,立郡縣之官,內無宗子以自毘輔,外無諸侯以為籓衛,譬猶芟刈股肱,獨任胸腹。觀者為之寒心,而始皇晏然自以為子孫帝王萬世之業也,豈不悖哉!故漢祖奮三尺之劍,驅烏集之眾,五年之中,遂成帝業。何則?伐深根者難為功,摧枯朽者易為力,理勢然也。漢監秦之失,封殖子弟;及諸呂擅權,圖危劉氏,而天下所以不傾動者,徒以諸侯強大,盤石膠固故也。然高祖封建,地過古制,故賈誼以為欲天下之治安,莫若眾建諸侯而少其力;文帝不從。至于孝景,猥用晁錯之計,削黜諸侯,遂有七國之患。蓋兆發高帝,釁鐘文、景,由寬之過制,急之不漸故也。所謂『末大必折,尾大難掉』,尾同於體,猶或不從,況乎非體之尾,其可掉哉!武帝從主父之策,下推恩之令,自是之後,遂以陵夷,子孫微弱,衣食租稅,不預政事。至于哀、平,王氏秉權,假周公之事而為田常之亂,宗室王侯,或乃為之符命,頌莽恩德,豈不哀哉!由斯言之,非宗子獨忠孝于惠、文之間而叛逆于哀、平之際也,徒權輕勢弱,不能有定耳。賴光武皇帝挺不世之姿,擒王莽于已成,紹漢嗣于既絶,斯豈非宗子之力也!而曾不監秦之失策,襲周之舊制,至于桓、靈,閹宦用事,郡孤立於上,臣弄權于下;由是天下鼎沸,奸宄並爭,宗廟焚為灰燼,宮室變為榛藪。太祖皇帝龍飛鳳翔,掃除凶逆。大魏之興,于今二十有四年矣。觀五代之存亡而不用其長策,睹前車之傾覆而不改于轍跡。子弟王空虛之地,君有不使之民;宗室竄于閭閻,不聞邦國之政;權均匹夫,勢齊凡庶。內無深根不拔之固,外無盤石宗盟之助,非所以安社稷,為萬世之業也。且今之州牧、郡守,古之方伯、諸侯,皆跨有千里之土,兼軍武之任,或比國數人,或兄弟並據;而宗室子弟曾無一人間廁其間,與相維制,非所以強幹弱枝,備萬一之虞也。今之用賢,或超為名都之主,或為偏師之帥;而宗室有文者必限小縣之宰,有武者必致百人之上,非所以勸進賢能、褒異宗室之禮也。語曰:『百足之蟲,至死不僵』,以其扶之者眾也。此言雖小,可以譬大。是以聖王安不忘危,存不忘亡,故天下有變而無傾危之患矣。」冏冀以此論感寤曹爽,爽不能用。

烈祖明皇帝下正始五年(甲子,公元二四四年)



  
春,正月,吳主以上大將軍陸遜為丞相,其州牧、都護、領武昌事如故。

征西將軍、都督雍、涼諸軍事夏侯玄,大將軍爽之姑子也。玄闢李勝為長史,勝及尚書鄧颺欲令爽立威名于天下,勸使伐蜀;太傅懿止之,不能得。三月,爽西至長安,發卒十餘萬人,與玄自駱谷入漢中。漢中守兵不滿三萬,諸將皆恐,欲守城不出以待涪兵。王平曰:「漢中去涪垂千里,賊若得關,便為深禍,今宜先遣劉護軍據興勢,平為後拒;若賊分向黃金,平帥千人下自臨之,比爾間涪軍亦至,此計之上也。」諸將皆疑,惟護軍劉敏與平意同,遂帥所領據興勢,多張旗幟,彌亙百餘裡。


  

閏月,漢主遣大將軍費禕督諸軍救漢中,將行,光祿大夫來敏詣禕別,求共圍棋;于時羽檄交至,人馬擐甲,嚴駕已訖,禕與敏對戲,色無厭倦。敏曰:「向聊觀試君耳。君信可人,必能辦賊者也。」

夏,四月,丙辰朔,日有食之。

大將軍爽兵距興勢不得進,關中及氐、羌轉輸不能供,牛馬騾驢多死,民夷號泣道路,涪軍及費禕兵繼至。參軍楊偉為爽陳形勢,宜急還,不然,將敗。鄧颺、李勝與偉爭于爽前。偉曰:「颺、勝將敗國家事,可斬也!」爽不悅。太傅懿與夏侯玄書曰:「《春秋》責大德重。昔武皇帝再入漢中,幾至大敗,君所知也。今興勢至險,蜀已先據,若進不獲戰,退見邀絶,覆軍必矣,將何以任其責!」玄懼,言于爽;五月,引軍還。費禕進據三嶺以截爽,爽爭險苦戰,僅乃得過,失亡甚眾,關中為之虛耗。

秋,八月,秦王詢卒。

冬,十二月,安陽孝侯崔林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