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源氏物語    P 167


作者:紫式部
頁數:167 / 181
類別:文學

 

源氏物語

作者:紫式部
第167,共181。
章大將為浮舟舉辦七七法事。心下卻又疑心她是否真已死去。但念及無論死活,舉辦法事總是積功德的事,因此便囑律師于宇治寺中秘密隆重做道場。照他的吩咐,六十位法師所贈佈施品皆格外豐厚。浮舟的母親亦來此,加做了諸種佛事。旬親王將黃金盛裝于白銀壺中送至右近處算是供養她的。他深恐外人生疑,不便公開舖張法事,不知內由的人紛紛猜疑:「給一位侍女的供養為何如此豐厚?」蒸大將亦派遣了大批親信前來寺裡辦事。眾人大惑不解:「奇怪!此女子究為何等樣人,法事黨辦得這般隆重?」不久常陸守也來了,他毫不拘謹,竟似主人,眾人更覺納悶。近來常陸守因女婿少將喜得貴子,大辦賀筵。甚是忙碌。家中珍寶應有盡有,近又收藏了唐土與新羅諸秀珍品。然而限于身分,故甚不足觀。此次法事雖是隱秘舉辦,然而排場異常體面。常陸守見後,心想:「可惜浮舟無幸于世,否則她日後福份之高貴將無可比擬。」包親王夫人也送來諸種物品佈施,又命設筵宴請七憎。皇上也略聞蒸大將曾有一鍾情女子。猜想他懷愛至濃,為不讓二公主得知,竟一度藏匿于宇治山莊,亦為他惋惜。意大將與旬親王二人一直為浮舟之死悲傷。旬親王清火熾盛,忽然失去戀人,更是痛心疾首。但他原來輕薄成性,為轉移情緒,又不斷與別的女子糾纏起來,秦大將卻心負愧疚,雖儘力關照浮舟家族,仍難消解心中愁悶。
再說明石是後為叔父式部卿親王服輕喪,喪期未滿尚居于六條院。此位便由旬親王之兄二皇子代任,由於位尊,不能常來參謁母后,旬親王心緒欠佳,百無聊賴,便常同母后帶來的姐姐大公主閒玩,藉以消愁。大公主的眾侍女一個比一個嫵媚,匈親王因未能仔細欣賞而頗覺遺憾。燕大將亦為之動心,情不由已暗戀上一位,便是大公主身邊的小宰相君。她穿姿絶美,令人心馳神往,品性亦極為優越。她對琴與琵琶,尤其獨到精深,一彈一撥,都美妙動人,寫信或講話,亦極富情趣。旬親王往日亦曾動此念,欲奪人所愛據為己有。但小宰相君卻說道:「我可不像別人那般屈從他!」她那矜持莊重的態度,頗得秦大將讚賞,感嘆此人的確與眾不同。而小宰相君亦察覺大將內心痛楚,不忍見到,便附詩勸慰,詩曰:
「雖悉君心苦,憐惜不由人。但因身份微,豈可吐微忱。讓我代她死了吧。」此詩附於一張雅緻的信箋上。淒清之夜,正值思緒惆悵,此詩如此慰貼,熏大將深為感動,便答詩道:


  
「遍歷無常事,何曾顯隱憂?無人曉此苦,惟君知我愁。」為答謝她此番好意,便步入她房間,說道:「正值無限憂傷,我喜得你贈詩分外欣慰。」黃大將本出身高貴,素來矜莊持重,舉止文雅,不肯隨意出人于侍女之室。而小宰相君身居陋室,即為宮中所謂「局」的小屋。對秦大將的突然降臨,她一時手足無措。幸而她一向不卑不亢,有理有節應對自如,更令蒸大將戀慕。便想:「此人竟比我所愛的那人更優雅些呢!為何于此處當宮女呢?若作了我的詩妾,終日守在我身邊就好了。」他暗暗將此念埋於心裡。


  
時至蓮花盛妍,明石皇后舉辦法華人講,先為亡父六條院主,再為義母紫夫人。各自擇定日期,供養經佛。法會異常在嚴宏大,講第五卷那日,儀式格外隆重,有幸前來六條院觀賞之人,皆為眾侍女遠近親故。第五天朝座講第八講,功德圓滿。法事期間殿內暫作了佛堂裝飾,如今須恢復原狀,放北廂中紙隔扇得全部打開,以便仆役佈置整飾。便將大公主暫移居至西面廊房。因聽講過度疲憊,眾侍女皆回自己房裡休息去了,大公主身邊僅有幾個侍女侍候。此日,袁大將欲與一位退出的法師商談要事,便換了便抱來釣殿尋找。後來僧眾全部退出,素大將便坐于池塘旁納涼。此時園中人影甚少,那位小宰相君正與同伴們于附近一帷屏圍隔成的休息室暫歇。表大將屏息靜聽到寨奉的衣衫聲,猜想小宰相君定在其中。便從紙隔扇隙縫裡窺探,但見裡面不似普通侍女房間,佈置優雅清爽。從參差的帷屏隙間望去,室內一清二楚。有三位侍女與一女童,正將冰塊盛于蓋子中,喧嚷着將它割開來。她們未穿禮服,亦未穿窗汗衫,一幅放任不拘的模樣。黃大將未曾想到此處便是大公主的居處。忽覺眼睛一亮,一位身着白羅衫的女子,美貌絶倫,正微露笑唇,閒視着喧嘩弄冰的眾位侍女。她正是大公主。此日酷熱難當,濃密的頭髮略微向前輓起,丰姿綽約美妙。蒸大將想:「我所見的美人不少,卻無如此美麗的。」相形見細,近旁的眾侍女,個個黯然失色,形同樹樁了。他略微定神,仔細觀看。只見一持女,身着黃色生絹單衫,外綴淡紫色裙子,纖手握扇,打扮得格外整齊。她對弄冰的人說道:「你們如此費力,反而更熱了!倒不如放下看看吧。」她微微笑着,眉目傳神,嬌羞動人。蒸大將一聽那聲音便怦然心跳,那侍女正是她朝思暮盼的小宰相君。眾侍女費了好大力,方得將冰割碎,一人手持一塊。一倍女頗為放肆地將那冰塊置於頭頂又直貼胸乳之間。小宰相君便用紙包了一塊,送至大公主跟前。大公主伸出那雙纖細嬌嫩的玉手,在包冰的紙上指拭了一下,說道:「我不要拿,水滴下來真討厭。」秦大將隱約聽得她那聲音,亦覺無限欣喜。他想:「我是在她小時候才見過的,那時我僅是個矇昧無知的頑童,但偏偏卻能驚悟她那美好動人的模樣。後來我再也未能見到她了,亦未曾聽過有關她的事。多年後於今日卻有緣與她相見,怕是神佛的賞賜吧?會不會又如從前,成為某種憂患的起因呢?」他惴惴不安,獃獃痴痴立於那兒通思。一女仆正于北面乘涼,忽然想起打開的紙隔扇未曾關上,若有人前來偷窺,自己又要遭斥責,忙慌張跑過來。見一不曾認識的穿便袍的男子站着。她心中惶恐,亦顧不得讓外人瞧見,沿著迴廊匆匆奔來。黃大將想:「我此種行徑實有些不雅,萬不能被人發現。」便轉身離去,躲藏起來。那女仆極為擔心:「如何得了!帷屏都未這好,從此處望進去一覽無餘!那官人怕是左大臣家的公子吧?陌生人還定不會到此的。若被人知曉,必嚴加追究是何人打開紙隔扇的?幸而他穿著絲綢單衣與裙子,走動時末發出聲音。裡間的人該不會知道吧?」黃大將想:「若不是遇見宇治,我道心一定堅定了。如今倒成了百苦交煎的俗夫!若當初早些出家,則已安居深山,悠閒自得了。」思前慮後,不覺心緒煩亂。又想:「我長年來不是一直渴望見到大公主嗎?如今得見,卻反增痛苦。這真是無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