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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夢駢言    P 35


作者:守朴翁
頁數:35 / 69
類別:古典小說

 

醒夢駢言

作者:守朴翁
第35,共69。
  店主人道:「可見這關帝果然靈哩。小可去年送了秀才出門,那夜又夢關帝道:『秀才解元還未曾中,便憎嫌妻丑,要想納妾,心地不好,已在榜上除名。』又叫小可勸秀才,作速改悔。小可得了那夢,明日就入城尋秀才,卻尋不見。回來又生了一場大病,直到今春,才下得床。秀才倘能速自改悔,這番定然恭喜的了。」
當下說得興兒毛骨悚然,便同了店主人,到那關帝廟中去,跪在神前,懺悔道:「弟子偶在愚見,不道便犯神怒,從今以後,誓當改過自新,不敢起這薄倖念頭了。」
懺悔畢,同了店主人出廟。店主人便仍留去他店中住,興兒畢竟不肯。來到城中,尋了寓所,三場完后,來別店主人,要回去。
店主人道:「今番定然如意,怎麼倒急歸家。」便拉住他,在自己店裡住了候榜。興兒因他當時款待得太厚,心中不安,定要回家。店主人道:「若是秀才道我供給厚了些,我竟是家常便飯相待,如何?」


  
興兒卻情不過,只得住下。等到放榜,興兒仍中瞭解元。連那店主人也喜得手舞足蹈。興兒入城,拜了座師,領了鹿鳴宴,便謝別店主人回家。
卻說溫州地方文風素來平常,鄉試常脫科的,這回卻得了個解元,府官、縣官面上,也有光彩。得了報,就來他家道喜。卻聞他在省下未歸,便喚差役出境去偵探。那日路上接著了,一面將本官的名帖來投,一面委伴當飛報入城。
興兒到得自家門首,府縣官早已開道而來。牽羊擔酒,與他接風,好不熱鬧。
興兒送了官府出門,便入內去見月華時,可霎作怪,只見:
發覆烏雲,往日紅霞忽爾黑舊凝秋水,向時濁浪頓然清。且莫信福無雙至,也須知喜不單行。他那裡秀才變成舉子,我這裡醜婦化作佳人。


  
興兒當下倒吃一驚,忙問他時,說自丈夫去後,忽一日,發起寒熱來。朦朧睡去,見一個赤面長髮,像個關夫子模樣,後面一個黑臉的,拿著大刀,像周將軍,遞過一丸藥與他吃。醒來便覺得眼目清涼,那頭上不住作癢。白膚膚的皮,一片片脫下,生出這頭黑髮來。只三四日,便長得有幾尺來長。
興兒見說,不勝嘆異,便同了月華,去拜丈人、丈母。
卻見汪自喜夫妻,也在那裡。原來他新近遭了大火,把那當鋪燒做白地,屋都沒得住了,因此張維城接回來的。
當下,他夫妻和興兒、月華相見,都是垂頭喪氣,放不出前番那些勢炎了。興兒和月華,倒也不做出那新貴的模樣來。
卻當不起這些底下人,都在背地裡議論。有的說:「我家大姐姐沒福,把個解元夫人,讓了別人也罷,卻又被大火燒窮了,在這裡衍命。」有的道:「王解元真是雙喜,中了舉人回來,又見二姐姐變得比大姐姐倒齊整了幾倍。」
眾人這般講動,月英夫妻聽見了,又羞又惱。羞起來,恨不得地上有一孔,鉆了下去;惱起來,恨不得在壁上撞死了。幸喜興兒夫婦還不是常在張家的,等他去了,眾人也不甚講起。兩個就覺得面孔有擱處了。這且住表。
且說興兒,各處送完了卷子,已是歲底,便收拾行李,去上京會試。到明年春榜發,他又中了進士;殿試做了金殿傳臚,欽授翰林院官下,便差人回南接取家眷。
月華去別了父母,擇日登程。那些親戚,也有一向不來往的,到了這日,都來送行。府縣官又差人護送出境,好不榮耀。不表月華進京去了。
卻說張維城。自從死了那保兒,喜得下一年就又得了一個兒子,取名叫做壽兒,已有十六七歲了。
這汪自喜原是個賭錢敗子,起先還有些家計,不到得一賭就窮,如今人家已被無情火燒光了,他的舊性卻還未改。丈人與他幾兩銀子用用,不是六塊頭上去,就在紙牌兒上出豁,卻又去引誘那壽兒同賭。
張維城曉得了,一頓嚷罵,也不過要他成人,誰知他還是大老官心性,鬥口氣倔了出去,絕足不上門來,張維城因是女兒面上,丟他不下,差人去探聽他時,不是在東首賭場中,就是在西邊賭坊內,起先原帶得些銀子在手頭,銀子賭完了,便脫下衣服來賭;衣服沒得脫了,便在場子中借錢賭。借來輸了,沒得還,便常被人扭住了打,有時在賭場內替人家看色子,穿銅錢,做賭奴,拾得兩文頭,便又賭一回。
早前還有別家親友留他過夜,後來因他到一家,便要引誘一家的子弟賭,也再沒人敢收留他。他夜裡不是在那些枯廟中供桌下存身,就是在人家房檐下歇宿,和乞丐沒二樣,若是這夜那裡有局,他連供桌下房檐邊也不睡了。
張維城聞這光景,不好招接回來,只得由他自去,譬如死了。從此月英越發沒趣。
過幾時,張維城與兒子娶了本城顧行可家女兒,小名叫阿琴。那阿琴性格,不是和順的,見月英終年在母家,心中嫌憎;這些丫鬟、使女們,自然又是幫小主母的,那個倒幫月英。便去阿琴面前,說述他怎樣不肯嫁到王家,把個翰林夫人與別人做;又怎樣在月華面前誇張汪家,如今丈夫弄得叫化子一般。
阿琴聽了,越看月英不上眼,和那班眾人,冷言冷語取笑他。月英氣苦,在父母面前啼哭。張維城也曉得阿琴不好,卻因壽兒被汪自喜誘壞了,倒虧媳婦會得管束,不好去把他埋怨,只是把好言來安慰女兒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