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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大陸散文    P 53


作者:作者群
頁數:53 / 165
類別:白話散文

 

中國大陸散文

作者:作者群
第53,共165。
他規定孩子應該怎樣說話,怎樣行動,做什麼吃什麼,不能有所踰越。比方每天同桌進餐,他就注重孩子坐得是否端正,手肘靠在桌邊的姿勢,是否妨礙了同席的人,飯菜咀嚼是否發生喪失禮貌的響聲。對孩子做到了無微不至,仁至義盡,把孩子打造得璞玉渾金,天然所成。按他的話講「園丁以血淚灌溉出來的花朵遲早得送到人間去讓別人享受」。
他不僅把巴爾扎克的系列小說翻譯給中國讀者享受,還把一個飲譽海外的音樂家的兒子傅聰獻給了全世界人民。
傅雷乾淨了一生,與人無求,與世無爭。93日凌晨,他和夫人化做兩粒晶瑩剔透的露珠,在天亮前降臨大地,其璀粲的鋒芒一直照徹敬佩他的每一個文人。
想起了英雄司馬遷


  
張 末
二千一百年前的一天,英雄司馬遷被漢王朝的奴才使用原始器械摧毀了生殖器。
這是中國有史以來最慘無人道的一天。一個男人,因為沒能管住自己的嘴巴而沒能保住自己的命根。
眾所周知,司馬遷是一個極其特殊的人物。雖然太史令這個官職僅相當於今天的縣團級幹部,但他卻掌握著帝國獨一無二的話語書寫特權,可以閲讀國家的絶密檔案,可以出沒于漢武帝左右,記錄皇帝的語錄和行為,直接為「偉大領袖」服務。公元前99年,在一次「擴大會議」上,由於李陵兵敗投降了匈奴,漢武帝氣得暴跳如雷,恍如一隻掉進油鍋裡的貓。被嚇壞了的文武大臣們翹着屁股匍匐在地上,像一群驚慌失措的耗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突然心領神會,於是爭先恐後爬起來,對原來的同事李陵缺席審判,展開了痛不欲生的批判。
沒有資格發言的司馬遷低着頭站在那裡,他看見猩紅的地毯上濺滿了白花花的腥臭無比的唾沫星子,儼然映出了世情的無限淡薄。當他正在考慮如何記錄這次缺乏公平的會議時,皇帝突然伸出了高貴的手指,說:「你發言!」
英雄耿直的司馬遷於是實事求是替李陵辯解,禍遂從口出,皇帝再次伸出了高貴的手指,怒氣沖沖地說:「我整死你!」


  
司馬遷被定性為「誣罔」,依據帝國的律例,當處以腰斬。
事實上,不幸陷入囹圄的司馬遷並非絶對死路一條,同樣,依據帝國的律例,他可以免除死刑:要麼交納50萬錢罰金,要麼接受宮刑。可憐這傢伙枉當了那麼多年國家公務員,不但財商低下,個人財務狀況一塌糊塗,而且情商也極其低下,親戚朋友之中竟然沒有一個人資助他,更沒人去監獄看望他。二千一百年後的一個夜晚,後生如我想像着當年這個實話實說的書生,在裝有暖氣的房間裡禁不住不寒而慄。我隨手翻了一下這一天的日曆:公元20011122日,農曆十月初八,節氣正逢小雪。
我已無從知道司馬遷是如何度過那年的小雪之夜的,但我相信這位堅定的浪漫主義者心裡一定停泊了一場天寒地凍的大雪……
我甚至替這位痛苦的史學家設計了這樣一個場景:半輪冷月淒美地掛在天穹,遠處野狗在低沉地嗥叫,司馬遷孤獨地坐在一間屋子也可能是囚室裡,沮喪地打量着自己的下身,牆角一粒如豆的燈火明明暗暗地映照着他雙眉緊鎖的額頭……
他在思考什麼呢?
據後來他寫給朋友的書信可知,對他而言,生存還是死亡已經不成為一個問題,重要的是他還有遠比生死更為重要的事要做——他答應過死去的父親,要寫一部大書,上自黃帝,下至漢武帝,包羅了人生的全部光榮與夢想、苦難與悲愴。
所以司馬遷說服了自己苟且偷生。他不止一次地表白說:「文王拘而演《周易》;仲尼厄而作《春秋》;屈原放逐,乃賦《離騷》;左丘失明,厥有《國語》;孫子臏腳,兵法修列;不韋遷蜀,世傳《呂覽》;韓非囚秦,《說難》、《孤憤》;《詩》三百篇,大底賢聖發憤之所作也。」
二千一百年後,無數的文人墨客可能津津樂道于《史記》的文法與技巧,心悅誠服于司馬遷學養的博大與精深,但有幾人會想到他作為一個生命個體,作為一個有生命尊嚴的知識分子,在命運轉折關頭所邁出的堪稱偉大悲壯的步伐呢?!想想看,在人類文明史上,這是何等的英雄氣概——一個人踩着自己的影子前進,提着自己的頭髮飛翔!無怪乎20世紀另一個英雄魯迅大聲疾呼:「真的猛士,敢於直面慘淡的人生,敢於正視淋漓的鮮血。」
誠然,在中國歷史上,從來都有不憚于死的文化人,但為了理想而不憚于生而將肉身交給塵世摧殘的英雄卻沒有幾人。「沒有偉大人物出現的民族,是世界上最可憐的生物之群;有了偉大的人物,而不知擁護,愛戴,崇仰的國家,是沒有希望的奴隷之邦。」鬱達夫把這話說得多好!
感謝漢武帝這個蜘蛛,司馬遷終以肉身的殘缺修得了精神與功德的雙重圓滿,他憑藉着一個知識分子的良心寫下了一部偉大的書,並因此引領着中國文化走向文明。所以,他是中國歷史上第一個永垂不朽的英雄。
夾在南宋北宋之間的這個女人
李木生
瘦瘦的月亮,就這樣照着這一地的清泉。
八百多年的煙雲怎能模糊了她的容顏?這個夾在北宋南宋之間的女子,竟在當下這個月瘦泉綻的夜晚,如此地生動着。月色泉影裡,輕輕地,彷彿有她的魂魄,還在徘徊復徘徊。
她是在獨自思鄉的煎熬中辭世的。這種獨自的思鄉,煎熬了她二十多年。一番番的風,一番番的雨,在她蒼老的心上咬出着斑駁的傷痕。當然還有如泣的蛩鳴和一下下搗衣的砧聲,再把這斑駁的傷痕撕扯得血肉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