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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月痕    P 100


作者:魏秀仁
頁數:100 / 122
類別:古典詞曲

 

花月痕

作者:魏秀仁
第100,共122。
原來秋香死後,荷生賞秋香的老嬤五十兩銀,把秋英收為婢女。痴珠又為秋英喜脫火坑。

此時愛山住在聽雨山房;紫滄失偶,就把瑤華贖身出來,作個繼室,住在梅窩。痴珠都走訪了,又到東米市街,才行回寓。既不見乏,晚飯也用得多,大家都道痴珠一天好過一天,可以和芝友同走了。不想無意中又鈎出舊病來。



  
看官,你道為何呢?

紫淪為著鶴仙是舊交,便延芝友逛一天並門仙館,囑痴珠及羽侯、燕卿、愛山作陪,傳來本年花選第一巫雲、第三玉岫伺候。又因大家說得荷生花選只剩福奴一人,也有滄桑之感,便又傳了福奴。這一會,觥籌交錯,釵舄紛遺,席上人人心暢,只有痴珠觸目傷心。酒未數巡,便推病出席,倚炕而臥。

大家只得叫福奴、巫雲、玉岫輪番上前陪伴,與他出茗添香。痴珠微吟道:「細草流連侵座軟,殘花惆悵近人開。」大家一笑。紫滄席間因說起采秋「鳳來儀」的令來,羽侯道:「雅得很,我們何不也試行看?」愛山道:「《西廂》中那裡再尋得許多『鳳』字?」燕卿道:「把《西廂》換作《桃花扇》何如?」羽侯、紫滄道:「好極!」

當下芝友首坐,次是痴珠、羽侯、燕卿、愛山、紫滄、福奴、巫雲、玉岫。羽候要推芝友起令,芝友道:「叫我起令,萬分不能。大家說了,我學學吧。」於是羽侯喝了一杯令酒,說道:

「翱翔雙鳳凰,《緱山月》,零露氵襄氵襄。」

大家讚好,各賀一杯。次是燕卿,瞧著福奴說道:

「鳳紙金名喚樂工,《碧玉今》,夙夜在公。」

大家也說:「好。」各賀一杯。次該是巫雲,說道:

「傳鳳詔選蛾眉,《好姊姊》,被之祁祁。」

羽侯道:「跌宕風流,我要賀三鐘哩。」大家遂飲了三鐘。該是福奴,福奴含笑說道:

「鸞笙鳳管雲中響,《燭影搖紅》,」

就不說了。大家道:「怎的不說?」福奴道:「我肚裡沒有一句《詩經》,教我怎的?」燕卿道:「一兩句總有。」福奴笑道:「有是有了一句,只不好意思說出。」大家道:「說吧,《詩經》裡頭有什麼不好意思說的?」福奴笑說:「中心」又停了。

芝友接着道:「養養。」便拍手哈哈笑道:「妙!」紫滄道:「徐娘雖老,豐韻猶存,竟會想出這個令來。」大家也賀了一杯。


  

次該玉岫,玉岫說道:

「風塵失伴鳳傍惶,《清江引》,將翱將翔。」

大家道:「也還一串,這就難為他。」次該是芝友,芝友想了一會,向痴珠說道:

「飛下鳳凰台,《梧桐落》,我姑酌彼金囗。」

大家說:「好。」各賀一杯。次該是愛山,愛山說道:

「望平康鳳城東,《逍遙樂》,穆如清風。」

次該紫滄,紫滄說道:

「聽鳳子龍孫號,《光乍乍》,不屬於毛。」

大家都道:「好!」各喝賀酒。次該是痴珠說了收令。紫滄便來炕邊催促痴珠起來,痴珠不起,道:「我說就是,何必起來?」因說道:

「有杳萬山隔鸞鳳,《月上五更》,乃占我夢。」

說畢,痴珠仍是不語。

大家見痴珠今日又是毫無意興,便一面喝酒,一面向痴珠說笑,給他排解。不想痴珠檢着案上一部小說,瞧了一會,見上面有一首詞,噙着淚吟道:「春光早去,秋光又追。」停一停,又吟道:「恨隨流水,人想當時,何處重相見?韶華在眼輕消遣,過後思量總可憐!」就覺得無限淒涼,便自去了。

次日,芝友大家來看痴珠,又拉他同訪福奴,重過秋心院。覺得草角花須,悉將濺淚。這夜回來,便咯咯吐了數口血,吟道:

「西園碧樹今如此,莫近高自臥聽秋!」次日就不能起床了。

那芝友卻與福奴十分情投意合,就訂了終身。到得六月杪,摯福奴領着阿寶一群人,向蒲關去了。

痴珠病中,見阿寶兄弟前來辭行,又是一番傷苦。從此服藥便不見效,日加沉重。此時荷生撤防未到,子秀、子善都出了差,羽侯、燕卿、紫滄、愛山,天天各有公事,就是池、蕭照管筆札銀錢,一天也忙不了。只心印鎮日都在西院前屋,幫禿頭照料,二更天才回方丈去睡。

穆升等見痴珠病勢已是不起,大家想著不久便是散局,禿頭漸漸的呼喚不靈,只得自己撐起精神,徹夜伺候。痴珠自知不免,二十八日倚枕作了數字,與家人訣別;就教蕭贊甫替他寫一付自輓的聯,是:

一棺附身,萬事都已;

人生到此,天道難論。

因嘆道:「大哉死乎!君子息焉,小人伏焉。」又吟道:

「海內風塵諸弟隔,天涯涕淚一身遙!」

贊甫着實安慰一番,就也走了。

這夜二更時候,痴珠清醒白醒,瞥見燈光一閃,有個侍兒眉目十分媚麗。卻另有一段颯爽的神氣,含笑招手。痴珠起身,那侍兒早掀着帘子出去。痴珠不知不覺跟着走,只隔一步,卻趕不上。

再看走的地方,是個甬道,卻不是汾神廟的路,腳下全是青花石磨光的石板,兩邊是白玉欄干,圍護着無數瑤花琪草。那侍兒早不見了。遠遠望去,只見上面數十級台階;階上朱紅三道的門,黃金獸環。沿階排列那些儀從,一對對旌旗旛蓋,刀鞘弓衣;還有那金盔金甲的神將,手執兵器,分班站在中門兩邊。

痴珠想道:「這是什麼地方呢?」正在躊躇,不敢前進。

忽見西邊的門擁出許多侍女,宮妝艷服,手中有捧冠帶的,有捧袍笏的,迎將出來。一個空手的,生得荷粉露垂,杏花煙潤,向前跪下道:「請主人更衣。」便引痴珠進了中門。東西兩班人等,瞧見痴珠,都叩起頭來。